295 李残刀
范逾的霜衣已经彻底消失了,因为进入了诀别境,肉身以及双海都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
祖灵护佑,范逾并没有释放出来,依旧是以玄黄生长之术应对。范逾在风雨雷电之下行走,身躯隐隐约约,就如同是水中的倒影,忽而一分为二,忽而二分为四。让人不知道他是从左边而来,还是从右边而来,抑或是前进,又或者是后退……
狂风暴雨和雷电磅礴之下,范逾仿佛在波光岚影之中摇漾。雷电非但不能击中他,反而在他身边就消失不见了。仿佛他才是风雨雷电的主人,而不是李残刀。
李残刀有一些吃惊,因为这需要极为强大的心力,需要操控极为精细的末端,才能把肉身再一次蜕变,变得更加轻盈,仿佛成了云烟,由实返虚。如果是寻常的时刻,李残刀自信也能办到。然而此刻是在凶险的战场,不过巴掌大的地方,敌人却能做到这样。
这是实力的展现,甚至带有赤裸的炫耀,以证明其无可争议的强大,点亮人的眼目。
强大的掌控,加上玄黄生长术的真谛,范逾震慑着海客李残刀,丰州毕竟还有人。也震慑着一众宗门之主,丰州舍我其谁耶。
如果说以前有许多人并没有亲眼见证范逾击败薛少孤,还有有所怀疑范逾的丰州第一是否夸大其实。今天这一场生死大战,并没有进入白热化的阶段,就已经知晓范逾第一的货真价实。
范逾的玄黄生长术与众不同,李残刀又惊又喜。他原本就是丰州人,此次重返丰州,既希望自己还是独领风骚的那个人,又希望自己的故乡有一些变化。希望有人给自己以惊喜,甚至能胜过自己。
果然,范逾给他带来了惊喜。
风消雨灭,雷止电熄。
这是小伎俩,只得其形,对范逾无用。
李残刀收了这些异螺之法,以示其尊重。
风雨雷电刚起的时候,所有人的心脏都跳出了胸膛。这可是丰州过去的第一,和丰州现在的第一进行的对决。待见范逾游刃有余,众人的心才定了下来。
他们非常害怕,范逾一个照面就被李残刀给杀了。
忽然,李残刀问道:“你有武器吗?”
“有!”
“我用的是残器!”李残刀手中多了一把刀,然而锈蚀斑斑,有些地方几乎都烂穿了。然而,他非常珍爱自己的武器,也认为它是最强的,故而有此问,不想范逾没有武器而自己占其便宜。
高手,都是很纯粹的!
“无妨!”范逾只说了两个字。
范逾刚说完,李残刀一刀斩出。元气化成刀影,致密而宽博,且带有诡异的色彩,仿佛要把葫芦峰劈斩而开。
残刀甫出,范逾一拳也攻了过来。金橘的的光芒,丝毫不下残刀色彩的诡异。光芒涌动,互穿而过,动荡成漪,虚空一片水波的世界。
范逾出拳,李残刀反而立即收刀,宽博而致密的刀影立即消散于无形,如同暴雨初霁,傲睨道:“等你打完,我再打!”
气流卷动,如蟒横空。金橘色的光芒乍现,虚空溅射出能量碎块。这种能量碎块仿佛不能长存于世,又猛然炸开,如火树银花,一跃而逝。
这样的色彩,这样的冲击,撼人心魄。
电光石间,范逾已经攻出了五六拳,拳拳击打在李残刀身上。然而,李残刀并没有护佑生出。
既然李残刀托大,叫自己攻击,那么这样的机会,范逾怎么可能放弃。这样张狂,势必要付出代价,可能是惨烈的。
范逾重拳出击,没有一拳落空。
能量澌灭,李残刀立在原地。不仅没有死,连半步都没有挪动。他脸上有笑意,或许还带有嘲讽。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想不到铁拳门的流星铁拳术,竟然有这样的威力,真是大开眼界啊,你把它带进了一个全新的境地了。”
李残刀的确是真心实意的夸奖,然而范逾听来却极为刺耳。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嘲讽,范逾脸上微微发烫。
宗门之主全都惊恐万状,范逾的拳头没有击溃李残刀,可是把他们的心神全给击溃了。范逾已经是诀别境末位的修士了,并且是完完全全从战斗之中搏杀出来的,这是人所共知的,一拳一脚无不圭端臬正,是可以载之于典籍之中的。
然而,就是这样的典范,这样的标准,对于李残刀全然无用!诸大佬如同成了井底之蛙,看见了更为广阔的天空。丰州的秩序瞬间崩灭,不知何所适。
范逾潜觑李残刀,眼睛之中有惘然之色。他莫非是鬼魅不成,对于人的攻击可以无视……这是自战斗以来的头一次,以前的自己是藏海士,可是拥有护佑的诀别士也不能无视自己的攻击。
范逾怀疑,怀疑自己是否堕入了幻觉之中。如同在天都镇的时候,堕入煌无忧的悲喜交集之中一样。惕然而觉,范逾立即运转元气,仔细感受的周围一切的状态。
肉眼可见,范逾紧张起来了。
宗门之主的表情,也跟着范逾紧张而紧张。
毫无疑问,范逾拳拳到肉。
可是,李残刀却丝毫没有受伤。
李残刀双手垂立,笑问:“感觉如何?”
范逾默然不语,以他的见识,还不能理解。或者见过类似的消解之力,但是如同李残刀这样的丝毫不受影响的情况,还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巨大的能量,可碎巨石,可毁裂大木,没人能直面承受。
或许,李残刀是化龙士!
但是,薛少孤却知道,因为他是此间唯一江河画身的人。他看出了范逾的紧张与疑惑,这是关键之战,关乎着丰州的未来。
薛少孤知道,自己要挺身而出了,朗声道:“范门主,江河画身之后,百脉成百川,他这是江河画身的消解之力,你见过的。至于为什么这么强,我就不知道了,你千万小心在意!”
薛少孤之所以明白,因为他自己就有江河画身的消解之力,并且范逾也知道。可是自己的消解之力太弱了,以至于范逾不能把两者联系在一起。他没有经过易水的洗涤,否则,在青木宗面对范逾时,就不会斗志全无,落荒而逃了。
范逾没有看薛少孤,双目逐渐变得澄明。
薛少孤知道,范逾听见了,他很欣慰。
烈原就在薛少孤的身边,悄声问道:“薛宗主,你已经三江河画身了,这真的就是江河画身的消解之力么?竟然这般强大!”
“八九不离十了,我有所感应。他并非化龙士,只有这样的消解之力,才能无视范门主的攻击。”
“是啊,范门主刚才那几拳,看得我眼睛都痛。这要是打在我身上,还不得青一块紫一块,东一块西一块,山上一块江上一块……”
固然,这一战的影响深远,不仅对于丰州,还对于他们自己。这样的战斗数百年也不见得能遇见一次,是极好的学习机会。宗门之主都是求知若渴之辈,否则也走不到这一步。
他们纷纷向薛少孤靠拢,嚣争诘问。
范逾一连攻出了数拳,没有任效果。
李残刀却不急于进攻,他要给范逾留下深刻的印象。战斗之中的留白,更能增加敌人的恐惧感。李残刀最是擅长此道,也乐于此道,玩弄敌人的快感,还要胜过杀掉敌人。
李残刀老身舒展,连额头上的瘤子都舞动起来,冁然道:“咦,是青木宗的宗主,看来你也江河画身了。不错不错,终于还是有识货的!青木宗还是天下第一么?丰州看来还是没有变化啊。不过呢,我这江河画身的力量,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经过了易水的洗涤,千万血脉已成千万江河。任何对于我的攻击,都是徒劳无功的。”
宗门之主,全都气息荧然,信心已经动摇了,或者说,他们一开始就没有什么信心。
叫范逾过来,也不过是撺掇着他往上填而已,能抵挡一刻是一刻。于己不利时,龟缩不前,谁也不愿出头。有好处且无需什么代价时,攘夺得比谁都快。或许还要慷慨激昂一番,站在道义的制高点,美其名曰为秩序,好处当然会随着秩序的节点而流转凝固。
以拖待变,范逾能胜就更好了。倘若失败,他们也不损失什么。他们一贯如此,都是人精,段山河在他们前面还是弟弟,还显得稚嫩。
一个连元神出窍都不曾有,一个却是逆渡易水而来的海客,这就说明了一切。
败亡,几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