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者可为诸般之姿，然诸般之姿皆非彼者。

    ——《悲歌》

    ……

    乌德城是比什神权之国的首府，也是比什最繁华、富庶的地方。

    城市中心熙熙攘攘，无数工坊和店铺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大街小巷之间，商人们穿梭其中，市井之间喧嚣不绝。

    港口是乌德城的门户，巍峨的城墙环抱着整个城市，城堡的高塔俯瞰着城市和港口。

    “噢……乌德……”艾柯轻声呢喃着，挥舞着刚买下的红色气球，小丑面具下的眼睛微眯，打了个哈欠。

    “你一定要戴面具吗？”索里有点不想走在艾柯身边，终于忍不住开口。

    艾柯倏地把脸凑近，左右歪了歪脑袋，在索里的眼前一把将面具拽下。

    索里的眼睛猛地放大，瞳孔紧紧收缩。

    “你……”

    艾柯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和他的脸简直如出一辙，简直是翻版。不，不仅是翻版，而是完美无缺的复制。

    艾柯看着索里的表情，扑哧一笑：“英雄，瞧你的样子。”

    从她喉咙中发出的不是女人的声音，而是男声，而且是索里的声音。她将手抠住额角用力一扯，撕下一张假脸皮。

    艾柯伸手拍了拍索里的肩膀，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怎么样……好玩么？”

    索里怔怔地盯着眼前的艾柯，半晌没回过神来。

    “呃……你什么时候做的？”

    “在船上咯，很无聊……我做了一盒呢。”艾柯将手伸到背后，拍了拍自己的背包。

    艾柯对声音的敏感度远超常人，她可以准确无误地模仿各种口音和语调。因此，在配合面具的情况下，加上她的高个子在大陆北部并不罕见，她就能够轻松伪装成另一个人。

    乌德这个地方遍布眼线，必须要保护自己。

    索里知道艾柯能模仿别人的声音，但不知道她原来也很擅长模仿相貌。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那你现在这张脸，是真的还是假的？”

    艾柯摆了摆手，示意这个问题并不重要。

    “喂！不行！”索里不依不挠地抓住艾柯的胳膊，“你必须告诉我。”

    艾柯反手将小丑面具扣在索里头上：“英雄……再命令我……就把你头发剃光。”

    索里顿时蔫儿了。

    两个人沿着宽阔的道路前行，周围熙攘喧闹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艾柯眼尖地发现道路两旁的树木上几乎每根都被贴上了白色的字条。

    “……喂，看看这个。”艾柯拉着索里停下脚步，指着前方的一棵树说道。

    索里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好像是寻人启事。”

    “嗯。”艾柯点了点头，随意将纸条扯下扫了两眼，“啊呀……寻的是个盗贼，是通缉令呢。”

    纸条上绘有一位女性的头像。她有着锐利的面容、红色的长发和绿色的眼睛，以及看起来相当粗壮的身体。

    “看来……她这次是偷了不能偷的东西……福古里卡……阿莱……菲特。好长的名字。”艾柯将纸条揉成团，扔进上衣口袋里。

    索里伸手将纸条从艾柯的口袋中捞了出来，仔细端详片刻，然后握了握拳头：“我们去抓住她。”

    “哈？”艾柯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随后想起索里在切利村的举动，轻轻叹了口气，“英雄，也不必……总是声张正义……我们还有事要做，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人民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索里坚决地摇了摇头。

    艾柯一愣，卡罗的声音回响耳边。

    “戈克人民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女士。”

    她摇摇头，将记忆抛之脑后。她拍了拍索里的肩膀：“这里可不是戈克，这里是比什……”

    “我的勇气配得上胸怀天下。”索里毫不迟疑地接口道。

    他们……如此相像……

    仿佛命运的戏弄。

    “……好吧，听你的。”艾柯自嘲地笑笑，耸了耸肩，将小丑面具重新戴上，“走吧……去找个老熟人。”

    “熟人？”

    “酒友。”

    两人穿梭于拥挤的人群。这座繁荣的港口城市充斥着各式各样的人流，就连艾柯的身高和小丑面具都变得不起眼。

    艾柯领着索里拐入巷内，在一栋房屋前站立许久，才抬腿踏上台阶。

    这是一家酒馆，门匾上写着酒馆的名字——女巫和酒瓶。

    “女巫和酒瓶……”索里念叨着这个名字。

    “欢迎英雄视察……我的产业。”艾柯推开虚掩的门，迈入酒馆内部。

    艾柯在外五年，尽管家底丰厚，且已经节衣缩食，但不可能只有支出没有收入。因此在旅途中，她在各地开设了一些酒馆。虽然规模都不算大，但也能够提供足够的资金。

    “请问需要些什么？”柜台的伙计热络地招呼他们，一见到艾柯，他的眼神明亮起来，“老大！”

    伙计匆匆从柜台后出来，走到艾柯面前，握住艾柯的手：“您好久都没来了，最近过得好吗？”

    “安托，说了多少次……别用敬语……”艾柯笑嘻嘻地揉了一把伙计的脑袋，“……老样子。”

    “啊。”艾柯回头看了眼索里，“忘记问你了……那你就将就喝吧。”

    “……”索里正盯着这位名叫安托的伙计的头发发呆，听到艾柯的话，冷哼一声。

    安托憨笑着挠了挠头，转身离开。

    艾柯走到柜台旁边坐下。她环顾四周，目光停在柜台上放着的一个巨型酒桶上。酒桶中满是琥珀色的液体，浓郁香醇的味道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她深吸一口气，嘴角勾起。

    这是她最自豪的酿酒之作——星光，她花费了大量时间才研制出来，味道甘甜清冽，每一次品尝都能让人全身舒畅。正是因为它独特的口感和味道，她的酒馆每天都迎来络绎不绝的客人。

    “你开的？”索里四处张望。

    安托将酒取来，艾柯拿起酒壶给索里斟满一杯：“其他地方……也有哦，英雄要是想喝酒……找到‘女巫和酒瓶’，报上小丑的名字……给你打折。”

    索里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扬起眉毛，一饮而尽。

    艾柯微微一笑，拿起酒壶又重新给索里倒了一杯。

    放下酒壶，她注视着索里在昏黄灯光下柔和的发梢，一阵恍惚。

    那枚淡金色的徽章……

    卡罗。

    随着和索里单独相处并逐渐熟悉起来，她越来越频繁地想起那个高傲而善良的孩子，和那段过往。

    她狠狠咬住嘴唇，忍住了眼角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