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明传

第32章:夜宴畅谈

    诸事安排妥当。

    解江阴之围的战略目的已经达成。

    该是收获战果的时候了。

    命令发布完毕,各人自去准备。

    卢传廷也晃晃悠悠走进内堂。

    陈明遇已经快将两本律令看完。

    见少帅进来,赶紧起身行礼。

    卢传廷很高兴,拍拍陈明遇的肩膀道。

    “告诉你个好消息,江阴之围已解。”

    陈明遇惊呼一声。

    “当真?!”

    “博洛已经开始撤军,先头部队已经越过常州了。”

    陈明遇听后仰天长笑不止,心中郁闷顿去。

    看着眼前的少帅,顿时觉得又帅气了几分。

    其实自从汉家军进驻江阴以后,他便知道清军迟早会撤,因为那叫做‘机枪’的武器实在是太过犀利。

    “今日午饭后我便要率军出征,追击敌寇,所以陈将军想好了没有。”

    陈明遇仅略微思忖,便抱拳拱手。

    “少帅但有吩咐,明遇敢有不从。”

    卢传廷摇摇手。

    “陈将军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陈明遇不解。

    “还请少帅明示。”

    卢传廷指了指他手中的律法文件,问道。

    “看的怎么样,有什么心得。”

    “倒是很新颖,几乎处处是为民着想,若是真能施行,老百姓算是真正有福了。”

    “只是对于战俘的处罚似乎有些过轻,这劳改又是作何解释?”

    “还有就是对于官吏的诸多限制也几乎从未见过,自古刑不上士大夫,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万一读书人闹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见他说的很有条理,卢传廷干脆请他入座。

    “为什么从轻处罚战俘,是因为战乱导致人口极速的下滑,将来的劳动力会严重不足,所以才有了劳改这种刑罚。杀了或者关着他们,都没有让他们劳动产生的利益大,你说对吗?”

    “所以说律法要因时因地制宜。”

    陈明遇不由有些咬牙切齿。

    “这样做,岂不是便宜了那些清狗。”

    卢传廷摆摆手,否认了他的说法。

    “历数唐宋元明,哪一个朝代是一族之国,我华夏民族本就是多民族国家,无论是明元之战,还是现在的明清之战,其本质还是一家人在争夺权力归属。”

    “律法就是这世间的一杆秤,不能因为我们有恨,就漠视生命,漠视公理。”

    “有强权就没有公理,而清廷所做的便是那个没有公理的强权。”

    “所以我们才会抵抗它,推翻它。”

    “我们自然不能做强权,更没有兴趣。”

    “而当一个人的权力达到了为所欲为的程度时,谁又能保证自己心中藏着的是天使还是恶魔呢。”

    “所以我们才要使用律法这个武器,来约束人性中的恶,鼓励人性中的善。”

    “不但要约束百姓,也要约束行使权力的人。”

    “而关于读书人,你完全不需要担心,以后汉家军治理的地盘,没有文盲。”

    陈明遇听完,茅塞顿开。

    “明遇懂了,多谢少帅指教。”

    卢传廷盯着他,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有些玩味。

    “真的懂了?那你这典史之位?”

    陈明遇当即起身拱手行礼。

    “明遇愚钝,竟让少帅再三问起,明遇当誓死效忠少帅。”

    卢传廷微抿一口茶,微笑的看着他,不再表态,也不说话。

    这下真令陈明遇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试探着问。

    “是不是明遇哪里说的不对?”

    卢传廷摇了摇头。轻叹口气。

    “知道为什么我要问你是哪里人吗?”

    陈明遇一来就被少帅的问答搞的糊涂。所以说道。

    “还请少帅解惑。”

    “你在江阴,我在张渚,咱们算不算乡党。”

    “自然是算的。”

    “我卢氏在你我两地算不算威名赫赫。”

    “那是当然,放眼整个南直隶,谁不敬仰督爷。”

    “汉家军武器犀利否?军纪严明否?”

    “可称百战雄师!”

    “那你为何不是一来就向我表示效忠,而自称什么典史!”

    “这...!”

    “我并未怪罪于你,尽可直说。”

    “因为我江阴军民本就是为了大明中兴而战。”

    卢传廷摊摊手。

    “所以说你有你的坚持,每个人都该有每个人的坚持。”

    “这是种美好的品质,也是我将你招来无锡的原因。”

    “希望你能接下主管律法的这个担子。”

    “如果一个主持律法的人都没有自己的坚持,随波逐流,那么民众还有什么希望呢。”

    “所以我问你的是做大明的典史。还是做汉家军的将军。”

    “汉家军全称,汉家子弟兵。”

    “我只是汉家军的主帅,也是汉家子弟中的一员。”

    “所以我并不需要你的效忠。”

    陈明遇久久不言,眼神中似有光芒闪烁。

    缓缓的站起,退后几步,单膝跪倒。

    “明遇今日受教,少帅之言如醍醐灌顶。”

    “今日陈明遇起誓,有生之年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让人间公理永在,正义长存!”

    卢传廷拍案而起。

    “好!”

    “来人,将陈将军之言记录在册,以后凡就职司法之职的人,皆要宣誓入职。”

    “让公理永在,让正义长存。”

    紧走几步,将陈明遇扶起,帮他拍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卢传廷也整肃衣襟,朝陈明遇长揖一礼。

    “天下黎民百姓就有劳陈将军了。”

    陈明遇赶紧扶住少帅,眼眶湿润。

    江山百姓得遇如此明主,何其有幸!

    双方寒暄一番,卢传廷再次将陈明遇请入座中。

    笑着说道。

    “汉家军的军纪你也看了,只重实效,不重虚礼,你这动不动就行礼的毛病可不好。”

    “是,明遇谨记。”

    再商定一些细节,找来马元良做他的向导。

    命令各部门全力配合他的工作后,陈明遇告辞离开。

    为什么要这么支持陈明遇呢。

    一来无锡一城就积压了几千桩案件。

    二来来城中民兵营已经整顿完毕,也该有法可依才行,不然借助手中权力伤民害民就麻烦了。

    三来手里已经有五千多俘虏了,光宜兴就有两千多。

    军管和政管还是要区分开的,黄良忠可以一句话就将俘虏拉去搭窑挖煤,但是卢传廷却不行。

    开了这个头就没有规矩可言了。

    司法是最容易招来诟病的,所以基础一定要打牢。

    不然等几十年后,某某律师拿他举例,说可以这样处理,当年谁谁谁就是这么搞的,那真就贻害无穷了。

    又搞定一员大将,心情非常好。

    汉家军也整装完毕,从张渚带出来的600人,伤了四个,牺牲两人。

    其余594人全部在西门列队。

    如今鸟枪换炮,不但全部都有战马,还配备了手雷。

    这一个多月,营养也跟上来了,更显雄姿勃发。

    建制也重新划分,成立了33个班,每班18人,分为六组。

    每组三人,前面一人作点突破,侧翼一人掩护,后方选枪法最精之人打击敌人。

    每连十个班180人,多余三个班编做警卫。

    分别由孙德胜、杨文亮、方成汉担任连长。

    李少强任炮兵连长,尽管炮兵连只有十七个人。

    用过午饭,六百余骑越过西门吊桥,策马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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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静的暗夜中秋风肆虐,最近不知是不是捅了西风的马蜂窝,让溯流而上的船只举步维艰。

    船头的老船夫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夜里的秋风也吹不走他身上的燥热。

    天空明月高悬,将暗夜照耀的如同白昼。

    搁浅已经大半天了,贝勒爷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

    饮血的眼神欲择人而噬。

    令老船夫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撑船的竹蒿已经弯折好几根了。

    船帮边卧着几人,衣衫破碎,嘴角含血。

    显然刚被揍过。

    众人皆恨恨的看着老船夫,眼眸含煞。

    其中一人擦去嘴角鲜血,喃喃道。

    “横竖都是个死,还不如学学那些江阴佬。”

    众人对视一眼,扑向了老船夫。

    随后响起了落水的声音。

    老船夫的喊叫也化作了呜咽。

    两名清兵闻声而出,见船头空无一人。

    拔出腰间佩刀,伸出头往江中查探。

    一根绳索突兀的甩向脖颈,巨大的力道使其在颈上缠绕两圈后落下。

    随后传来巨力拉扯。

    根本来不及喊叫,清兵就一头扎进了江中。

    火把亮起,另外搁浅的几条板船上的清兵也被惊醒。

    船底传来“砰砰”的声音,是硬物在凿击船体。

    贝勒爷披着件大氅走出舱室。

    大声喝骂。

    “还不快快下水阻止他们。”

    众清兵你看看我,我望望你。

    “爷,俺们都是北方来的。”

    “北方来的咋了,船沉了一样淹死。”

    一位清兵好似并不怎么怕他,他是镶白旗贝子。

    “你自己都是个旱鸭子,还逼俺们下水,下去还不是送人头。”

    尼堪欲要发作,这时旁边一位谋士打扮的人进言道。

    “贝勒爷莫慌,船搁浅着呢,无论他们怎么凿都是沉不下去的。”

    闻言贝勒爷脸色变的好看了些,背负双手,作出莫测高深之态。

    “我当然知道沉不了,只是这些刁民委实可恨。”

    “给我放箭,射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