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死生之地矣。

    所以当先冲锋的大将会享用最好的军械装备，三层重甲有酒有肉。

    若是战而胜之，取得先登之功，会得到军中最高的奖赏。

    太祖时期的徐达、常遇春都是先登强者。

    而破阵需要的是智慧和谋略，史上得此军功者，无一不是出类拔萃之人。

    斩将和夺旗一般都会同时完成，因为将在旗在！

    可是还有两种军功，在历史上完成者寥寥无几，无一不是功盖当世、名垂千古。

    破国、擒帅。

    这可是无数猛将梦寐以求的军功，封赏自不必说，妥妥的流芳百世。

    为此军功，多少猛将亲冒矢石埋骨沙场。

    猫蝶儿岂会一杀了之。

    寒光凌然无声，在骑兵巨大的冲力面前，清军火器营如同是纸糊的一般。

    缺口被猛然撕开，夹杂着凄厉的哀嚎。

    碎肢乱舞、头颅齐飞，堪堪几个呼吸间，原本三段击严整的队形就被撕得粉碎。

    方成汉夺过一把长刀，拖弋中一路横推，清军顿时乱作一团。

    未待完全站稳脚跟，清军的箭雨齐至，两百步开外也结集了两个步兵阵型在缓缓往前推进。

    方成汉嘴角的军哨有节奏的响起，后面跟随的两百余骑兵在两位连长的率领下，杀往了左右两翼。

    方成汉直率中央两百余骑，继续鏖战清军火器营。

    杀往左翼的骑兵在临近敌军阵型时，伴随着连长刘迎正的一声呼喝突然拨转了马头，往两边极速分离。

    清军的箭雨已至，战士们全部轻装上阵，身无半点甲胄，若是直面清军箭雨，十死无生！

    好在刘迎正很有经验，箭雨堪堪落在了离他们不足一丈远的地方。

    一声高昂的军哨在他的嘴角吹响，战士们一声清喝！

    “杀...”

    避过了第一轮箭雨，微拨的马头在侧移中猛然加速，最后的半匣子弹被迅速清空。

    木盾应声而碎，子弹伴随着巨大的破坏力钻入了人群。

    盾牌手仰面歪倒，让隐身在盾牌阵后面的箭手一阵骚乱。

    停滞的第二波箭雨也只是仅仅耽误了几个呼吸而已。

    但是这已经足够了。

    “抛！”

    连长的话音未落，战士们已经奋力的挥动了臂膀，一百多枚手榴弹被同时投掷而出。

    正准备张弓搭箭的清军还未来得及看清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就在突然的爆炸中被撕成了碎片。

    硝烟弥漫，惊雷炸响，遮住了后面步兵的视线。

    浓烈的硝烟呛的他们睁不开眼，巨大的轰鸣震的他们听不见任何声音。

    昏昏沉沉之际，乌黑的刺刃已经割破了他们的咽喉。

    终于有人在失聪中回神，可是战场已变成了屠宰场，目之所及之处，全是残肢断臂。

    见左翼一战建功，方成汉嘴角的军哨又发出了两声急促的短音。

    右翼与清军骑兵还未接战的汉家军，突然一勒马缰，转身就逃。

    清将在高台上俯瞰整个战局，惊人的爆炸让他胆战心惊，见这一路敌军十分反常，赶紧发布了停止追击的号令。

    清军骑兵齐齐勒马，远远的望着火器营被屠杀殆尽。

    战场狼奔豕突，鬼哭狼嚎。

    遮天蔽日的烟尘张牙舞爪的放肆飞舞，连春日暖阳也失去了三分颜色。

    方成汉见清军骑兵不曾追来，眼中露出了一丝失望之色。

    可是他们离猫蝶儿依然很远，这该如何营救！

    “滋...呲呲！”

    对讲机的震动让方成汉回了神。

    “报告营长，我们已经来到了外围，你们的战况如何，是否发起进攻。”

    这是方成汉留在外围接应的一百名战士，由连长周同义率领。

    他们久不见营长踪影，于是绕道贴了上来。

    方成汉望着铺天盖地的清军，虽然这一百人弹药充足，但是也不可能杀掉太多清军，更不可能击溃。

    望了一眼清军指挥的高台，方成汉眼睛一亮。

    “绕到西面，等待命令。”

    “收到！”

    他把清军火器营残存的火药全部收集了起来，就地装进了木桶。

    火绳军械也全部归拢，与清军主力遥遥对峙。

    一路上所见的人间地狱，让年轻的骁将恨透了清军。

    眼前的五万人虽然有血有肉，但是统统该死！

    他乃是元末大盗方国璋的后裔，方国璋有个弟弟，就是盐贩子方国珍。

    元朝对百姓的压迫和管制十分的恶劣，加上当时灾害频发，致民不聊生。

    陶宗仪辑有浙东民谣曰：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一日三遍打，不反待如何！

    可见其恶劣之处，出门晃悠一圈，要被打三遍，相公们视百姓如同猪狗，这谁受得了。

    所以方国珍兄弟五人被逼成为了海盗，首义反元，比刘福通、徐寿辉起义要早两三年，比郭子兴早了四年。

    原本的方成汉一身本领已经大成，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三窃康熙底裤之人，就是方成汉。

    若你为昏君，定取尔首级！便是他说出来的。

    十四岁的康熙皇帝被吓坏了，从此专心政务。

    由此，缔造了帝国最后的辉煌：康乾盛世。

    当然，所谓的康乾盛世也有粉饰的成分，民间有言，康熙康熙，吃糠喝稀！

    最起码在苦不堪言的老百姓眼中，称不上盛世。

    但是相比于封建王朝中存在的帝王，康熙的文治武功，无疑算得上是顶级的。

    如今不待方成汉本领大成，他就加入了张渚镇的反清队伍，家传的功法自然让他很快在军中脱颖而出。

    历史的变动，无声的影响着一个又一个普通人的命运。

    他虽然骁勇有余，可是终究太年轻，家传的武艺只学了半桶水，所以方氏引以为傲的身法功夫比之陈世忠、沈不浪还是差之甚远。

    甚至连柳婷儿都远远不如。

    但是相比于江湖大盗，准备为国尽忠的将军更加令人敬佩。

    方成汉紧咬牙齿，脸上现成了一抹决绝之色！

    “今天各位就随我战死，如何！”

    声音不轻不重，但是其中却掺杂着无与伦比的信念！

    围绕在他身边的班长们当即拱手同声答道。

    “愿随将军战死！”

    “好！把全部战马归拢。”

    “是！”

    冲进清军火器营的两百余匹战马再度被蒙上了眼睛，缰绳被接长，捆绑在了装满火药的木桶中央。

    绳结在战士们手中如同穿花般飞舞，很快结成了一个巨大的马阵，火绳引信缠绕其中。

    头前的一骑正是方成汉的胯下名驹。

    方成汉翻身上马，朝后面战士命令道。

    “跟随马队冲锋，接应猫蝶儿突围！”

    “是！”

    正欲发动，突然一只大手夺过了方成汉的马缰。

    “营长，让我去！”

    众人此时方才明白方成汉的意图，也齐齐上前拽住了名驹。

    “营长，让我们去！”

    方成汉仰天大笑。

    “此马只认我，若是让你们驾驭，不跑偏才怪！”

    说完神情一肃，厉声大喝。

    “今日我等的命数皆交给老天，无非就是先死后死，有什么好争的，听令行事。”

    紧握的手掌被掰开，拉住他的班长虎目盈泪，一声哽咽在喉间迟迟发不出声音。

    “众将士听令！”

    “在！”

    “随我杀贼！”

    “得令！”

    “杀！杀！杀！”

    狂吼落音，萧然的春风狂舞，乌云齐聚，骤然之间风云变色，外面观战的汉留会成员，齐齐昂首望天。

    春雨将至，万物复苏！

    “湫！”

    马腹轻夹，方成汉率领着无人的二百匹骏马，拖弋着一排排火药桶，向清军发起了死亡冲锋。

    身后的两百余名战士紧握手中利刃，抹干泪水，紧随其后。

    箭雨呼啸，吃痛的马儿奔驰更急，一头扎进了清军紧密的阵型之中。

    正面的清军连滚带爬，堪堪躲过了疯狂冲刺的骏马。

    两侧的清军使劲的放箭，外围的马匹迅速倒下，在拉扯中牵引它们的缰绳，被瞬间崩断。

    惨嘶在吃痛的马群中发出，阵型开始变得有些紊乱。

    藏身马腹的方成汉眼神坚毅，目视着前方高台，猫蝶儿就被围在高台下方的不远处。

    他眼中寒芒乍闪，手中的匕首翻飞，用力的刺进了心爱的坐骑体内。

    马儿吃痛，骤然加速。

    骁将瞅准了时机，手掌一松放开了骏马，在极速的奔驰在掉落在地，身体不由自主的在地面上猛烈翻滚。

    一点黑烟升腾，火星顺着火绳快速的蔓延到缰绳之上，瞬间就把牵引它们的绳索烧断。

    群马分离，快速的在清军丛中散开，清兵手持长枪，意图顶住狂奔的烈马。

    可是火星并未熄灭，只是黑色火药的燃烧有快慢之分。

    惊嘶厉鸣声响起，骏马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终于，火星蔓延到了拖弋在战马尾部的木桶之上。

    一声骇然的惊呼在人群中爆开。

    伴随着呼声的还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深谙火药之道的战士们不但在木桶里压实了火药，还掺杂了许许多多的碎石。

    惊天烈火在四方爆开，如同一坨坨落入激流中的巨石，吞噬了马群周围的一切，黑色火药威力不足，但是黑烟浓烈。

    虽然伤人有限，却冲散了紧密的清军阵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