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不服气吗？”李亿见到石重武不服的神情，反问道。

    “并非是我不服对我的惩处，只是不服对此竖子的任命。孺子如何为将?”

    李亿看了他一眼。贪恋禄位还找借口，试图通过质疑别人的任命，来掩盖自己的错误，真是可悲。

    “真是凑巧，本帅在执掌军权前，朝中也有不少人说我是孺子，不可为将。难道又有人想质疑本帅?”

    石重武“唰”地跪了下来:“属下误犯忌讳，但是这小子为都将，没有凭据，恐怕三军不服！”

    “你要凭据…我听说王彦章使得一手枪法，不如耍来看看。”

    王彦章不由得一愣。

    自己家传确实有一套枪法。但从军以来，一直用的是配发的武器，为何主帅会让自己用枪，他又从何得知呢？

    “怎么，不愿意露一手?是怕我们偷学去了吗？”李亿笑着打趣到。

    他的枪法就是些普通把势，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兵器在不同的人手上，就有不同的威力。

    就比如宋朝士兵都练太祖长拳，大宋被辽夏金蒙古轮着吊打。乔峰用的也是太祖长拳，在聚贤庄单挑整个武林不在话下。

    王彦章回想了一下家传的枪法，大声道:“属下当然愿意。”

    “壮哉，赐枪！”李亿眼睛一亮。

    王彦章接过武器，走进演武场。军中还没有建像样的演武场，其实就是军营中间的一片空地。

    围观的无事士兵搁这围聚了一圈，聚精会神地看着好戏。

    王彦章披挂上阵，闭目过了一遍招式，睁眼大喝一声，手上的枪瞬间举起便横扫出去。

    而后或挺或刺，或迎或聚，展示了一遍用枪如何出击、防守。

    枪出如龙。其舞枪的态势，只能用杜工部的几句诗来形容。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众人看得都呆了，直到终了才缓过神，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喝彩。

    李亿笑迎，问道:“真乃神人也。只是这枪法精厚有余，变化不足，不知是为何?”

    “小时学的是重枪，此枪是木质枪柄，使起来甚轻之故。”

    长枪作为冷兵器时代的百兵之王，在战场上最重要的就是靠其威势，一击即杀，而不是和敌人缠斗。

    普通士兵们配发的戈矛钩钺，其原理上大抵上相同。

    从这个角度来说，多数交战应该在一回合内结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石重武还在阻挠:“只是舞得好，终究是个花架子，不能上阵杀敌终究无用。”

    “石将军何出此言?军中不好杀敌，但有猪牛羊马类，愿以试枪，以见其效。”

    “正好耕牛中有老不能用者，可以一试。”一个军曹道。

    “杀牛能和杀人一样吗？”石重武还是不服。

    “石将军再有此言，请以身试枪。”李亿已经对他十分厌烦，让他赶快闭嘴。

    一头老牛被牵了出来。

    王彦章向四周抱拳行礼:“不是在下想要夸耀武力，实在是前月败军以来，诸位袍泽皆是浑浑噩噩，今日王某以武为诸位助兴！”

    老牛似乎感受到了恐惧，不安份的动着。

    王彦章眼神示意两个看牛的士卒走远一点。

    众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寒光电影。

    一支长枪，从侧边贯穿整头牛的胸口。老牛长嘶一声，俯卧于地。

    “都别在一旁等候了，赶紧上来接血吧。”李亿赶紧让伙房的士兵拿着盆上去。

    牛血味道虽然食之略腥，但是在殿后军物资缺乏的当下，可不能随意浪费了。

    王彦章把枪拔出，温热的鲜血立刻喷射而出。

    李亿什么场面没见过，率先拍手鼓掌称好。

    论勇力，能一举刺破两层生牛皮和整个胸腔，可称为天生神力。

    王彦章走到李亿身边，躬身行礼，道:

    “到华州后，听闻翼王深晓事理，识人分明。某自被裁处以来，有意拖延时日，方幸得见，不然在下早已不在军中。”

    李亿让对方免礼，而后传谕道:

    “来人，传于伙房，将此牛割去牛角、牛蹄后，将肉赏赐于宣化军将士分食，就由王都将分配。”李亿宣布道。

    众士兵已经几天没有吃饱饭，更别说见到荤腥了，听到之后，都十分振奋。

    “观殿下有容人之雅量，我还有一言，请殿下俯允。”王彦章躬身说道。

    在得到了同意后，他缓缓道来:

    “中原朱温的宣武军，粮饷发给充足，而且给普通行伍划分地产，所以人心凝聚。属下本着复兴唐室的初心，在禁军效力两年，感觉唐室举措失当，人心背离。请殿下以后给士兵们充足的钱粮，宣化军上下定然敢不用命。”

    李亿轻揉了几下脑门。此人在后梁能混到人人不待见的地步，果然是有原因的。心直口快的说话方式，真不知道会得罪多少人。

    当着自己面说朱温的军队建设有多么多么好。就算自己确实不如吧，可那也是受限太多了，粮饷、军械、马匹、盔甲无一不缺，各种设施陈旧，处处都需要钱。

    钱钱钱，自己去哪里搞这么多钱。自己只能拿到一半的物资，就算户部能多给一些饷钱，也不可能够全军使用。

    但是仔细一想，王彦章说得没错。无论主将遇到了多少难题，那都不是牵连普通士兵的理由。无法给够钱的主将，只会被士兵们推翻。

    朱温、李克用的军队能保持强大的战斗力，无非待遇很好、训练充足。

    至于复兴唐室这种高大上的目标，偶尔给士兵们宣讲一下提升动力还行。

    整天以此激励士兵，妄图将此作为精神食粮，不真正解决士兵的待遇问题，这绝对不是治军之法。

    殿后四军是由亲王典兵的皇家禁军，皇家可以看作皇帝的私人财产。但是普通士兵只是职业打工人，他们看重的只有到手的钱帛、军粮。

    自己一定要想办法解决此事，不然之前的哗变再次发生，处理不当就悔之晚矣。

    李亿最终开口道:

    “倘若我不是主将，而是普通的亲王，我一定会把你驳斥一顿而后赶走。但你放心，我作为一军主帅、国家亲王，会将殿后军置于个人利益之前。虽然我无法向你承诺太多，但我一定与军队共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