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以绢换币
“梁王是李克用的死敌,不会坐视李克用不管。听闻早年,相国与梁王在军中交好,何不立刻发书求救?”
韩建疑虑重重。
朱温和宦官谋划的书信,他也不是没有看到。这还没多久,就又希望朱温出兵来救。
也不是说拉不下脸,而是朱温愿不愿意放下手上的兖州和郓州、发兵之后的意图究竟是为了什么。
“罢了罢了,镇国军原来也有三万人马,加上新近又招募了一二万新兵。如今税钱满仓,粮食布匹足够三年之用。华州是镇国军主场,定教独眼龙有来无回!”
强龙难压地头蛇,韩建选择相信,仅凭自己,李克用也未必占到便宜。
实在抵御不过,还能凭借城池固守,李克用难道能和自己在华州耗上数年之久吗?
……
李亿在殿后军中,也得知了李克用起兵的消息。
意料之中的结果。看来河东监军张承业在晋王心中的份量很重,以至于能使出兵如此神速。
当然,李亿也没显得太兴奋。李克用此行无论成与不成,对皇室和朝廷都是极大的考验。把希望全压在外藩身上,等于把性命交到了外人手上。
郭振已经回到了身边。那些和他一起抢劫官军的乡民被安置在了深山之中。
李亿是想把他们全部收入军中的。这些精干之人在战场上也是一把好手。但是考虑到神策军现在就在旁边,被认出来了影响不好。
军中的日常事务还是需要继续开展。今日又到了户部运送粮饷的时候,粮饷是一军根本,李亿向来是要亲自在旁清点的。
士兵们把装着钱的箱子抬进了银库,把粮食用大车装进了粮仓。
在外面,箱子和大车的数量被一一清点后准入。李亿还要亲自看看实际数额,是否有空包的情况。
“卢军曹,请随我入内核验。”李亿伸手请道。
卢军曹是以往户部派来主持运粮的官员。粮饷运到后,需要在府库中两方查验,而后签收盖章。
“今日上头没有派我担当此任,而是王参军领头。”军曹解释道。
李亿注意到,运粮的官员里面,有一个裹着头巾,留着须胡,束发垂髻之人。
他站了出来,出示了户部的文书:“殿下,请吧。”
李亿和参军各带了随从进入军营府库,随后按照流程,让随从把钱箱一箱箱打开。
箱子里面装满的不是铜钱,而是一匹匹丝绢!
唐朝的金银货币没有普遍流通,甚至铜币都不是很多。即使政府铸造出了通宝,数量也不会很多。
再加上铜钱非常沉重,客商长途运货,更偏向于用质地轻薄、价值更高的丝绢交易。
所以收税时可用丝绢代替。其兑换比例并不固定,大致为一匹绢兑换二缗钱。
箱子里满满地装着都是绢布啊!怪不得总感觉士兵搬进来的时候,脚步比较轻浮。
“这…这是?”李亿看向了王参军。这些绢布的价值,至少是应有铜钱的十倍不止。
“殿下真的不认识我了吗?一个多月前,殿下派韦学士找过在下。”参军扯下了脸上的胡子。
“这是户部的王侍郎。”郭振认了出来,在一旁适时地提醒道。
李亿立刻就想了起来。韦庄说户部官员和他交善,可以信任,所以派去前往求饷。
“这位不是当年郭府捧剑诗人吗?不想也流落在此。”王至善说道。
“这些钱…”
“韩建对过往商人课以重税,户部也收到了一部分。这里一共有绢十万匹,约合钱二十万缗。这些钱财,与其留给韩建,不如给翼王建军之用。”
“这么多匹绢不见了,韩建就发现不了吗?”李亿问道。
“当然能发现。镇国军每日都会检查户部府库,预计今天晚上就能发现了吧。”王至善轻松地说道。
“那王侍郎这是?”李亿不解其意。
王至善恭恭敬敬地向着西边长安的方向,下跪行礼。而后又站了起来,回答李亿说道。
“我原该舍生取义于此,请殿下恕我贪生怕死。现在已化了异妆,衣着打扮完毕,即将离开华州。”
“这是去哪里躲避?”
“殿下知道崔胤,就是原崔相。他被贬到南方极远之地,但是并未成行,现在隐居城南百里之外。臣会先去崔相寓所暂居。”
崔胤?是那个一直信任朱温的宰相,一直希望朝廷请朱温来朝。直到后世,朱温真的把控朝廷,崔胤才发现朱温的狼子野心,只是那时为时已晚。
真不知道此人是怎么想的,不提他也罢。
李亿担忧道:“韩建一直在提防着崔相,若是二位被发现,又该去往何方?”
“听闻江南还算安定,我昔日的故友才子罗隐在钱大王(钱镠)手下过得不错。我也打算去江南投奔故友。”王至善说道。
“殿下勿要担忧。我会在离开后,命人点燃我居住的宅院,做出把这些收上来的绢匹全部烧光的架势。”
这是…把公款挪用给了自己,然后直接毁灭罪证?!
“这些钱物,确实是军中急缺的款项。只是,为何侍郎要如此行事?”
“李克用已然进兵,此正是用兵之时。臣听闻殿下军中,粮饷奇缺,甲兵破损,人心不振。
“臣子所做的,无非是把钱财运来。如何强军备战,还请殿下尽力。”
“臣知道臣此番行为,已经不可能在朝中做事。若是殿下能成功复兴唐室,只求勿要追查臣之过错,设法补上府库的亏空,心愿已足。”
这么多钱,甚至够再建一支军队了。
“先生真是有勇有谋之大材,朝廷事后应该追封彰显,怎么会追究?”
“这手段毕竟不光彩,臣是个不中用的小人,此次不知事成于否,便想隐于五湖烟水。祝殿下也能如范蠡,助越复国。”
王至善把双方交纳的印信递交给了李亿,随后就把胡子又沾了上去,率着随从立即离开。
虽然此人的事迹恐怕不会记在史书之中,但这才是真正为国家做事的良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