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反派想害我师尊

第十二章 金轮隐境消愁别绪,朝酒之夜情意绵绵

    师尊这是在……打暗号?

    对人家爱答不理的是他,嫌弃人家饮食的是他,如今赖着不走的也是他。

    川乌尬笑着,向师尊回了个万分不解的眼神。

    “你看,小虫兄弟都不愿离开,你便多住两日吧!”

    天穹是真心舍不得这位神仙似的妹妹。

    他在这金轮隐境十几年,虽然境内生活安逸悠闲自在,可也的确枯燥无味。

    这境内已许久不来外人了。

    金轮族人将外人视为仇雠,又不许金轮女子与外族通婚,他寄人篱下,也不好说什么。

    如今好容易有了两个新鲜人,怎能轻易便叫他们走了呢?

    “姊姊,我一见天穹大哥便觉得面善,好容易逃到这隐境来,便多留些时日吧!”

    小师尊仍缠着撒娇不肯离去。

    川乌又何尝不想休息两日,只是防风师叔还在外面,或许正焦急寻他们,他二人怎能在此世外绝境逍遥自在。

    可师尊一反常态,几次三番要留下来,或许也有他的道理。

    川乌面露难色,考虑片刻,还是点了头。

    她本是草木的身躯,日光与沃土足够了,精神便恢复得快些。

    这金轮隐境虽不比里原那般仙泽灵淖,却也是个难得的将养之处。日日饱餐,夜夜暖睡,又被悉心照料着,不过才几日,她身体竟有了些起色。

    那天穹倒殷勤,担心她二人过不惯隐境的白夜,特意上集市为她挑选了蒙眼的罩子。

    又不知从哪弄来几卷黑纱黑布,只为她一人造了个“黑夜”。

    每日早起亲手抱她出去晒太阳,中午又漏刻般精准得将她挪回来,见日光怕被晒着,见晨露又怕被冻着,真真是比亲生的兄长都上心。

    烛龙虽比天穹年长些,对男女之事也不甚在意,可大凡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那小子是怀着什么鬼胎,偏川乌对这黄鼠狼满心信任。

    在崖底时与他这样的正人君子呆着,她倒处处提防,心眼子少说有一百零八个。

    到此不过十天半月,这二人亲昵得便像亲兄妹似的,出来成双,进去入入对,悠游自在,好不快活。

    她日日与这野蛮人谈天说地,竟还让他扶,让他他抱,那一百零八个心眼子到了这野蛮人名下竟都成了实心的了。

    烛龙莫名的不悦,可又不好发作。

    他每日便如一个外人似的,冷眼瞧着他这徒弟胳膊肘往外拐。

    心里虽暗暗恼火,又却无能为力,于是原本就冷冰冰的脸上更添一层寒霜。

    若不是在这境内诡异有谜团未解,他真真是片刻都不愿多待,更不愿听这憨包山人翻他那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

    屋内荡漾着欢乐的笑声,他看不惯两人疯闹,满脸嫌恶,抱着胳臂十分松懒地立在一旁,目光如炬,投向远处青山。

    天穹说,他七岁时与父母走失,阴差阳错来到这隐境,险些命丧山人手中,老族长仁义,不忍残无辜,背叛了金轮族的规矩,破例收养他做了干儿子。

    金轮隐境物华天宝,地灵人杰,他一个孤儿举目无亲,只依靠着天生地养活到如今,多亏族长与众多金轮族人爱护。

    月前族长被邪灵所害,金轮族群顿时龙无首,举族上下,无一不披白,无一不哀悼。

    可恨那邪灵至今都下落无踪,大仇难报。

    他虽是外族,却已将金轮一族当做自己的至亲。

    金轮族的客人便是他天穹的客人,金轮族的仇人便是他的仇人。

    一提起那邪灵天穹便恨得咬牙切齿,杀害金轮族人,与他天穹乃是不共戴天之仇。

    “你把人家当亲人,又怎知人家是如何看你的?”

    川乌撇撇嘴,她虽阅历浅些,却也知道骨肉至亲与乡亲邻里根本上的不同。

    “我爱他们便好,他们愿意爱我便爱,不爱,我也不强求。”

    天穹拨弄着面前的石子,并不看川乌的眼睛。

    “我身无牵绊,想爱谁便爱谁,也不用她知道,也不用她报答什么。”

    “那若你爱的人与金轮族相背呢?”川乌道。

    川乌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像一面青绿的湖水,被天穹这一番话激起了些许涟漪。

    “人人都有私心,我看啊,你光在这说嘴了。”

    她歪着头细细想了想,还是觉得天穹这话太不切合实际。

    “看着吧小川乌,总有一天你会看到,这样的爱,世间确确实实存在。”

    天穹笑道,宠溺地揉揉川乌的脑袋。

    在山神邸时,师父总不许陵游师叔同她讲情情爱爱,师父将师叔们那些绘着美人散着香风的画折子斥为“淫词艳曲”,又称陵游一众为下流之徒,叫她少与他在一处呆着。

    她多少忍不住偷翻了几页,依稀记得有一本画折子上写:爱能叫人去死,且心甘情愿。

    她从未见过“爱”,更从未见过“死”。

    微风拂过衣袂,川乌看着卷起的裙边,心上好像被堵了一块很稠的东西,一块从未有过的说不出是什么的东西。

    白夜死寂,一夜无眠。

    隐境内生灵众多,林下常憩着野鹿,夕阳不落,布谷鸟仍唱着婉转的歌谣归巢,

    金轮隐境方圆千里,山川草木倒与东山境有些相似。

    太阳真如一巨大金轮似的悬在天际,暖洋洋的笼罩着境内一花一物。

    鳞片似的浮云泛着金光在蓝靛色的青天上洋洋洒洒铺开,青天之下,一眼望不到边的雏菊与绿草绵延百里。

    远处是两三座葱葱郁郁的仙山,巍峨磅礴之势似要顶破天幕,稀稀拉拉几个木头棚屋点缀在玉带似的清溪两旁。

    川乌赤着脚踏在水中,笑得如雨后晴空般明澈。

    天穹在另一边,一手举着木叉,眼睛死死盯着水下的游鱼。

    “抓到了吗?”

    川乌眼睛亮晶晶的,小心翼翼道。

    “嘘——”

    天穹不敢挪开眼睛,向川乌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瞅准时机,一叉!

    “抓到啦!哇!天穹大哥真厉害!”

    川乌抱着一条大鱼欢呼,水中顿时清浪飞溅,倒泼到师尊身上不少。

    烛龙撇撇嘴,一边掸肩上的水渍,一边不屑地瞟了一眼川乌怀里那大鱼。

    且看本座,给你抓个更大的。

    只见烛龙嘴角缓缓挑起一丝谑笑,背着手暗中牵引水流。

    溪中游鱼繁多,鲤王正在水底悠闲潜游,忽听流水传来山神令,一刻也不敢耽搁便速速回了鲤宫。

    片刻,一条浑身金鳞硕大无比的仙鲤顺水而来,鱼鳍在阳光下五彩斑斓耀眼夺目,偏在烛龙面前摇头摆尾停了下来。

    “好漂亮的金鲤!”川乌惊呼,万分欣喜向那鲤鱼追来。

    “看我的。”

    天穹摩拳擦掌,抓起鱼叉准备大展身手。

    可那鲤鱼仿佛听得懂人话似的,甩尾掉头,轻烟儿似的溜走了。

    “再来!”

    天穹撸了两把袖子,摩拳擦掌,又一叉!

    ——意料之中的再次落空。

    天穹正要再叉,却被小师尊伸手挡远。

    只见师尊气定神闲,撩起长袖,一双手白的甚至有些泛银光。

    指尖微红,轻轻探入哗哗流水,云淡风轻便将那五彩金鲤捞了起来。

    “小虫兄弟有些本事!”

    天穹激动得鼓起掌来,三人凑成一堆,围观这举世罕见的金鲤。

    “怎么会这么好看的鱼啊……”

    川乌痴痴的望着那鲤鱼,止不住的赞美。

    “你可比这鱼好看多了。”天穹道。

    川乌不好意思地笑笑,并没有答话,只抚弄着那鲤鱼的尾鳍,眼角绽放着温柔恬静的笑意。

    “赠予姊姊。”

    师尊慷慨道,不动声色一脚插在中间,将二人隔开。

    这金鲤与方才那草鲤放在一个桶中,本来十分瞩目的大草鲤竟被衬的黯然失色。

    “瞧,这是花枝招展的小姐,这是朴朴素素丫鬟。”

    川乌指了指那金鲤,又指了指一边的草鲤,笑道。

    “哈哈哈哈你倒比的丝毫不错!只是不知是小姐好吃些,还是丫鬟好吃些?”天穹道。

    “大王,您派我出来接见山神,可没说是山神要吃我啊!”

    烛龙听见木桶中金鲤哀呼,眉梢带笑,轻轻触了触那金鲤的鱼头:

    “莫怕,本座不吃鱼。”

    川乌当然也舍不得将这宝贝似的金鲤做了腹中餐,怜爱许久,还是依依不舍将它放回了溪中。

    多亏天穹忙前忙后照料,短短十天,川乌竟几乎恢复如从前,话也多起来,性子也活泼起来,仿佛那日在小师尊奄奄一息便不省人事的小山精不是她似的。

    嬉闹半日,两人终于累了,在溪边青石上坐下来休憩。

    “小虫怎不下水?”天穹疑惑。

    “是啊,在家闹着一定要出来,出来了又坐着不动。”川乌也吐槽道。

    “我自有我的道理。”

    小师尊正襟危坐一副成熟老态,逗的得对面两人哈哈大笑。

    到这郊外来不过是个借口,他在天穹那棚屋时便心慌意乱,明显感觉此地有陆吾的气息。

    只是人多眼杂,不好催动神力仔细感知,方才出此下策。

    两日之后族长的哀悼仪式便到了尾声,日月恢复东升西落,昼夜继续循环往复。

    又恰好逢着金轮族一年一度的朝酒节,彼时金轮全族都欢聚佳节,自然顾不上注意新来的两个小孤儿,正是他借着夜色收回元神的绝佳时机。

    以川乌的性子当然要上街看热闹,看热闹也好,正好将那山人引开,倒给他行了方便。

    川乌挽着天穹,走出门还在纳闷。

    师尊最为严肃沉闷,平日里她与防风稍稍离开都要报备。

    今日怎这般大气?还主动拿钱给她出去玩乐,叫她与天穹务必尽兴而归。

    还未来得及仔细揣摩师尊意图,便被天穹拉到了一辆金光闪闪的鹿车之上。

    满天金龙金凤早已舞动全城,川乌平生从未见此壮观情景,免不得激动得上窜下跳。

    街市繁华,酒香缭绕,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自打来了这隐境永远都是漫漫白日,川乌头一次见这般璀璨的朝酒之夜,恨不得将所有店家统统逛一遍,将所有珠钗宝饰统统戴一遍。

    她给师尊买了玉龙簪,又为防风置办了金护腕,还给远在中山境的师父买了个小扇坠子要带回去。

    转头却见天穹猫着腰,对着小小的镜子在额上比划一只金牙装饰。

    “长那么大的个子,见谁都得低头!”川乌笑道,顺手接过那只金牙来,“低一点。”

    天穹憨笑着,很听话地俯下身来。

    川乌未曾接触过这隐境的物件,一时竟找不到那链条的合口。

    “稍等……”川乌轻声道,全神贯注在解那扣。

    天穹像一只大狗狗一般被川乌虚虚地笼在怀中,微微笑着,也不催促。

    一抬头正对上川乌微微张着的双唇,忽然便看呆了。

    川乌好容易才戴好,正后悔不该卖弄手巧主动揽这茬子,低头却正对上天穹痴痴的眼神,忽然心头一颤,连忙推开。

    刹那间焰火初绽,天如白昼,夜风吹,瞬间星如落雨,火光映红人面。

    这一边,屋棚内,清冷无声。

    烛龙独自坐在院中天井,凝神聚气,指如莲花,周身微微散出一股紫黑色灵气,幽幽飘向远方……

    他猜的不错,陆吾元神果然在那青山涧中藏着。

    算算时辰,那两个呆子应当逛的正在兴头,收一个元神碎片而已,有他一人足矣。

    正欲动身,院墙外忽然传出细微响动,一个人影慌忙逃了去。

    烛龙莫名觉得心慌,听到那声响便急忙追出去。

    一开门,兜头盆火炭瞬间压下来,烛龙连忙后退,回头竟见十多个山人愤怒叫喊着,巨大的火把直冲而来……

    川乌天穹二人逛了足足两个时辰,逛的筋疲力尽,满载而归。

    两人欢声笑语一路向棚屋走来。

    只见屋前烈火熊熊,火光直冲云天,许多金轮族人围着火堆嗷嗷叫唤,不住往火里倒酒。

    “还有篝火舞蹈么?”

    川乌远远望着金红的烟火道。

    “或许吧,我竟不知今年还准备了火把。”

    天穹也惊讶道。

    走近看去,却见那金轮族人面色严肃,行色匆匆,不像舞蹈,倒像祭祀。

    川乌一脸狐疑,再细看那烈火中心,竟绑着个小人。

    “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