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个月后...

    【去西南看周蓉，过年不回家】

    看着周志刚发来的电报，周秉申只觉得一股‘怨气’从小腹慢慢升腾，最后在心里化作一团火焰，爆炸开来。

    【看周蓉是吧？你心里就只有周蓉？】周秉申在心里骂骂咧咧，如果从第三视角看过去，他此时有种精神分裂的征兆。

    一个人在院子里，低着头，嘴里念念叨叨，整个人就跟中了邪一样来回踱步，显得焦躁不安。

    此时，厨房里蹿出烀肉的香味，跟调皮的小孩一样，不停撩拨每一个过路的人。

    大家就跟AI机器人似的，从周家院子前经过时，纷纷侧头瞩目，随后深吸一口气，就算吃不到也得闻个饱。

    紧接着，用不到半个小时时间，整个光字片，连同太平胡同都知道老周家在烀肉了。

    然而周秉申却无视掉一双双好奇、渴望、饥饿的眼睛，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握紧的右手，似乎要把手心里的东西捏碎。

    如果此时周志刚在他手心里，恐怕已经呜呼哀哉了。

    周秉申最气的还不是这宛如‘紧急通知’一般的电报，而是他辛辛苦苦，想尽办法捞了一年的钱，结果呢？都特么打水漂了。

    你早说不回来过年，是不是能少买点肉？

    虽说有周秉昆和自己在，这半扇猪肉肯定不会糟蹋，但一想到自己的钱都用来准备年货，他就觉得心尖在滴血，恨不得把周志刚做成小人，化身容嬷嬷，狠狠用针扎他！

    呼~呼~呼~

    周秉申顶着寒风吐出几口浊气，用近乎脱力的右手狠狠搓了搓发木的脸蛋，强行挤出一副‘他老婆跟人去宾馆，还要在岳父岳母面前表演恩爱’的笑容，回到屋内。

    “三儿啊，是你爹来电报了吧？咋样？他啥时候回来啊？”李素华满眼都是殷切的期盼，对于这个团圆年，她已经盼了很久很久，今年终于有希望了。

    一想到老大和老大媳妇儿，还有自己老伴儿马上就到到家，李素华便有使不完的力气，这段日子每天天不亮便起来准备‘年夜饭’。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很多家庭过年都不一定能见着油水，哪怕年夜饭已经是一年中最好的一顿饭，但吃肉依然是一种奢望。

    能在过年饱饱地吃上一顿大米饭，还有饺子、猪肉，接下来一年都有盼头。

    平时家庭主妇们手紧的很，不肯多滴一滴油，过年时，似乎一下子大方起来，炸丸子、猪肉炖粉条、红烧鲤鱼，还有香喷喷的大米饭，都是平时难得一见的。

    最关键的是，这时候的年夜饭上见不到绿色，过年能用冻芹菜包顿饺子就不错了。

    然而在老周家，这些都不是问题。

    一是周志刚这个大当家确实能挣，所以肉肯定不成问题，至于绿叶菜，靠着李素华在光字片的‘好人缘’，哪怕是数九寒冬，也能弄到别人家吃不到的蔬菜。

    二来嘛，李素华有个好儿子，周秉申越混越有出息，瞧瞧那满是脂肪的大肥猪，看着就让人眼馋。

    只可惜，李素华可能要空欢喜一场了。

    “娘...”周秉申突然有些难以启齿，手里的电报快要被揉化了。

    一看他这表情，李素华心里咯噔一声，手上的笊篱哐啷掉落在地。

    “三儿啊，出啥事了？你爹他咋了？”

    李素华误会了，她以为周志刚半路出事故了，整个人慌得不行。

    一想到老娘的心理素质，周秉申一个激灵，赶忙解释道：

    “我爹没事，他在电报上说要去大西南看周蓉，今年就不回家了。”

    周秉昆原本还挂着笑脸，此时笑容也凝固了，嘴角慢慢抚平，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哦~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去看看蓉儿也好，她一个人在大西南，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李素华这话既像是替老伴儿解释，又像是宽慰两个儿子，但在周秉申看来，这就是她自我安慰的话罢了。

    “娘，没事，他不回来正好，那么多好吃的呢，咱们正好能多吃点。”

    周秉昆冷不丁开口安慰道。

    但是他自认为幽默的话并未起到效果，反而招到李素华一通巴掌。

    “好你个兔崽子，就知道吃！就知道吃！你爹不回来开心是吧？你就不想想他和你姐在山沟沟里吃糠咽菜的滋味？好意思吗你？”

    雨点似的巴掌落在周秉昆后背，都把他打蒙了，一边多一边嚷嚷：

    “娘，不是你打我干啥啊？又不是我不让他们回来的？”

    李素华哪听这些，手和嘴不依不饶：

    “哎呀？你个小瘪犊子，还敢犟嘴，看俺不打死你！”

    “别~别打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哥，你快劝劝娘，她疯了！”

    周秉昆嗷呜一声窜到周秉申背后，这时候也只有三哥能救他了。

    但他死活没想到，周秉申竟然这么不讲‘哥们儿义气’，一个箭步蹿进里屋，那动作、那速率，段誉看见都得竖大拇指：

    “少侠好轻功！”

    “哥！”

    可怜的周秉昆，终究还是没能逃脱老娘泄愤似的‘毒打’！

    当然了，以李素华的力气，打在身上跟挠痒痒没两样，周秉昆不觉得疼，他知道老娘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发泄一下心中郁闷。

    打了一会儿，李素华也累了，突然跟丢了魂儿似的，低声道：

    “秉昆啊，娘就想一家子好好聚聚，咋就这么难呢。”

    一向不善言辞的周秉昆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是看着老娘低落的神情心里难受，如鲠在喉。

    这时，收拾好心情的周秉申出来了，开口说道；

    “爹既然去大西南了，菜就少做点，冻点肉，万一年后回来呢。”

    其实他很清楚老周家的大团圆不会这么快到来，原以为自己的出现会导致蝴蝶效应，让原历史发生改变，没想到历史的惯性这么大。

    之所以还说这话，主要是为了安慰李素华，对于失望的人来说，只有给她飘忽的希望，才能让她心里好受许多。

    在机关摸爬滚打半辈子，周秉申对于人心，有着相当独到的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