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演唱落幕
演唱会的歌声不见,爆炸的声音响彻整片地区。
舞台上的少女不见踪影,台下的观众惊恐逃窜。
混乱席卷而来,如同潮水将所有人的淹没。
苏白在逃窜的人流中显得格外突出,他站在原地,望着后方瞳孔紧锁,脸变得煞白。
有许多人从他的身旁挤过去,锐利的尖叫声像是把小刀在苏白的心脏反复割,崩溃的哭嚎像是柄重锤击打在苏白的胸口使他感到窒息。
这样的景象与他儿时的记忆重叠。
那时,他也处于人群中央,目睹惨剧发生。
年幼的男孩伫立在人群中,手里抱着烧焦了的毛绒小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人葬身火海。
红色,无边的红色映入小孩的眼底,火光摇曳着,像是双双手,要把他拉入烈焰地狱。
他曾被蛊惑,差点就踏入进火中,化为灰烬,与他的家人一起沉睡在这片大地。
可是有人将他抱走,将他救出去,然后又把他带到了孤儿院中。
此时此刻的苏白脸上的光芒,似乎与那十年前的火焰重叠了,他不敢触碰自己的脸庞,害怕那里也沾上了十年前的炸裂开了的血沫肉渣。
尘封的记忆苏醒,心底的创伤从未因为时间的流逝而痊愈。
在这一刻,苏白脑中的名为理智的弦断了。
他疯似的往那里跑。
苏白不知道自己算是懦夫还是算是个莽夫了——明知前往的地方会给自己招致灾祸,却依旧不顾一切前去;明知自己即使去了也无能为力,但是却还是执着想要去看那里究竟发生何事。
而他做出如飞蛾扑火般的行动的原因却是恐惧,害怕着曾经自己的一举一动,畏惧未知胜过了死亡。
他似乎回到了十年前,又成为了那个一心要赴死的男孩。
“你会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的。”
苏白的脑中回响起母亲临终的话,他咬上自己的舌尖,血腥味让他的大脑获得几丝清醒。
既然如此,那么就让他当一次英雄吧!
他冲到了爆炸发生的地方,在那里的是一头满嘴尖牙的狼。
它的身上插着一把长剑,翠绿的剑散发着黯淡的光。
而剑的主人风铃立于怪物的对面,表情出奇严肃。
少女金色的发变的极其凌乱,在那张精致的脸上面多出道道伤口。
她穿的衣服也因为爆炸变得破旧不堪,血迹斑斑,似乎已经与她满是伤的身体融为一体。
风铃的情况并不乐观,对面的怪物毫无疑问是个劲敌。
但即使如此,风铃也没有一丝畏惧的意思。
她紧握手中的剑,微微蜷曲膝盖,伴随着一阵风吹过,少女跃上半空之中,银色的剑如同一道弯月划破漆黑的夜空,又在一瞬间刺向那头足有两米高的怪物。
凶狠的狼吐出口浊气,俯下身,龇牙咧嘴,浑身上下透着令人窒息的杀气。
它横扫尾巴,如同钢铁般坚硬的尾即将击中少女的腰,而风铃早有预料,手中的剑调转方向,格挡住尾巴。
两股强劲的力量交锋,掀起大风。
苏白紧张的站在一旁,心脏极快地跳动,像是要挣脱般,逃出他的胸膛。
他捏紧拳,看见风铃的力量逐渐被压制。
怪物与少女的魔力在剑刃与尾巴的地方交汇,浑浊的黑色步步紧逼,即将要把翠绿色的魔力给吞噬掉。
若是如此,那么少女的手便会在瞬间被这庞大的魔力给轰碎,至于之后又会如何,苏白不敢想。
然而就在这时,风铃嘴角扬起一抹冷酷的笑。
狼背上的绿色的剑与她手中银色的剑同时发出光芒,可即使如此也难掩颓势,浑浊的力量像是黑洞,将一切都吞噬——包括风铃。
苏白怔怔地望着那里,怪物并不搭理苏白。
或许是因为他手上抓住的怪物掩盖了苏白身为人类的气息,又或许是苏白这样弱小的人类不配吸引这猛兽的目光。
风铃的手臂被黑暗逐渐侵蚀,她的表情依旧冷静。
以为胜券在握的怪物放松了警惕,它见风铃手中的银剑掉落地上,它瞧面前的少女不再反抗。
于是怪物舔舔嘴,带着腥臭的舌头吐在外面,滴滴口水掉在地上,让人反胃。
它要享用属于它的食物,之后怪物将变得更加强大,成为更加棘手的灾难。
然而,大意的兽却走进了猎人的陷阱。
落在地上的银色的剑不知何时消失不见,而它背上的,只是宛如一片树叶落在肩上的无足轻重的绿剑却变了模样。
在上面,浮现出条条青色的线,宛如植物的茎。
在这之中,流淌着魔力,静谧却给人带来隐隐的威胁。
一瞬间,那剑变大,刺破怪兽的腹部,将它牢牢钉在地面上。
风铃手上的黑雾也在此时消失不见,她冷漠地注视着怪兽,另一手轻轻抬起,只要一挥便可操纵剑将怪兽的身体切成粉碎。
苏白的心在现在总算沉下来,他往风铃的方向跑过去,眼睛一直盯着她满是血的手臂,不曾移开半刻。
可就在这时,呜咽着的怪物的头颅上落下一片花瓣。
洒下花瓣的少女在上空咯咯笑着,而她身后是魔法少女的小精灵。
麻雀模样的小精灵将刚才的一切都记录了下来,而此时,这段直播的主角出场了。
“砰”
花瓣炸开,怪物化为灰烬。
雪樱缓缓落到地面,然后担心地看着风铃道:“前辈你没事吧?是我来晚了。”
此后,她又拨弄头发,挑衅般地笑道:“果然,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做就好了,毕竟我才是这里唯一的主角。”
“你个混蛋,有你这样抢人头的吗!”
苏白的脸陡然出现在镜头之中。他走到雪樱的面前,用手指着她的脸喊道:“你这个不顾所有人死活的贱人。”
越说越气,苏白扬起手,准备给雪樱一巴掌。
然而高举的手却被风铃捏住,苏白正要挣脱,却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我一直在等你出来,没想到你真能忍啊……”风铃望着呆住的雪樱,“以后我们再无瓜葛,我从来没有你这么一个学生。”
直播在苏白说话之前就已经被掐断,现在发生的事情只有在场的三人以及在后面隐藏气息的叶云妍知道。
叶云妍看着那三人,摇摇头。
“在这个时候吵架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这一边,被风铃扇了一巴掌的雪樱眼中流出几滴泪,她颤抖着,咬牙切齿地说:“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抛弃我的,风铃。你的观念是错的,你就好好当着臭底边,然后看着我大红大紫吧。呵,不就是牺牲一些人吗?没有牺牲哪里来的成果!”
“啪”
苏白一巴掌扇到了雪樱的脸上,他感到出奇的愤怒。
“原来我一直憧憬的英雄里面,竟然有你这种货色?你凭什么拿别人的命来当你获得力量的筹码!”
“凭什么?凭我救了他们,凭我保护了这片地区!你们这种活在庇护里面的人,就应该老老实实听从我的安排,这是你欠我的。苏白,你有什么资格来干预我?”
“你的意思说,你要谋杀我,我还得谢谢你喽?而且这个来这个地方看你表演的人来自各个地方,咋的,你这么厉害,整个世界都是你保护的?”
雪樱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苏白像是个死人,她不屑地偏过头,然后道:“你知道吗?你马上就要成为命丧怪物爪下的唯一的亡灵了。”
说罢,她手中出现朵艳丽玫瑰,抛到上空。
苏白连忙后退。之前一瓣花瓣就能产生如此大的威力,这样一整朵,若是被砸中,苏白想自己怕会被炸得连渣都不剩了。
刚后退,风铃就将苏白拖到了身后。
苏白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令他后怕的是,他之前所站的地方残留一个爪印,在那旁边,之前的狼正盯着他们。
“还没死吗?”
苏白不安地喃喃,而风铃啧了一声,说:“已经成长到这种程度了吗?”
雪樱的花飘在半空,旋转着的,散开的花瓣将狼团团包围。
花瓣化成一堵墙,风铃的剑飞向狼的头颅,其力道与之前截然不同。
使出全力的风铃的实力远在雪樱之上,她将苏白放到地面,然后冲入花墙之中,一脚踹在狼的肚皮上,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破绽。
飞舞的剑化为两把,一把刺在狼的头颅,一把则捅入它的心脏。
压倒性的力量让怪物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即使风铃身上负伤,可是却不显一丝弱势。
看着再次被消灭的,化为颗颗灰烬飘在空中的狼,苏白却更加不安。
他看着那个地方,直到雪樱不满地离去,直到风铃叫了他好几遍,苏白也没有回过神。
“有什么东西……”
苏白自言自语,他觉得那匹狼就没有消失,危机似乎依旧萦绕在他们的周围,等待在关键时刻给他们致命一击。
“你一直抱着的是什么东西?”
风铃的提高了声音,苏白这才反应过来。
“我抓到的怪物,你把它消灭了吧。”
“可以。”
苏白听后就蹲下来,将怀里的小家伙放到地上。
风铃的剑指着它,出乎意料的是,它竟然害怕地往苏白的脚跟处挪动。
虽然感到疑惑,风铃还是随意将它砍成了两半。
苏白见小怪物消失掉,便自豪地说:“我还是很厉害的,救了我的朋友一命呢!”
“哦。”
风铃手中的剑消失,它们化成一道光融入进少女胸口绿色的宝石之中。
“明天中午吃完饭早点过来,你应该还记得要跟我一起去调查的吧?”
“遵命。”
苏白开朗地笑了笑,心想自己跟风铃关系经过这么多应该还算不错了,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明天可以给我摸摸你的剑吗?看上去好酷!”
“你是傻子吗?”风铃瞥了眼苏白,看着苏白像是焉了的花似的模样后,不情愿地说道:“如果你可以早点来的话,在直播前可以给你玩玩。”
“好耶!”
苏白高兴地说道,他双手举过头顶,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恰巧就在这个时候,跳起来的苏白看到了正前方一道黑色的光束冲过来。
刚才还笑容满面的苏白立马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根本来不及闪躲了,他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把站在自己面前的风铃推开,这样至少可以把受伤的人从两个降低成一个。
他推开了风铃,然后苦笑着想:就让我成为英雄吧!
湛蓝的宝石被他挂在胸前,苏白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握紧了它。
如果能够变身,说不定就可以活命。
苏白从未如此后悔自己没有在之前好生看看那本书。
果然,知识就是力量。
他默默吐槽着。在这种绝境下,可能是因为已经没有更糟的情况了,苏白的心态出奇的乐观。
都说乐极生悲,苏白觉得自己现在就是悲极生乐了。
他曾经好歹也是个中二的少年,在死前,苏白想自己也要像是那些书中的英雄一样,高声喊出悲壮的台词。
然而,要说的话,他心中想得是多么慷慨激昂,喊出来的时候就是多么的怂。
“我不要就这样死了啊!就算是女装变身成为魔法少女琳奈酱,我也忍了。所以我不想死啊!!!”
下一瞬间,苏白被正面击中。
他感到身体快要被压扁,窒息感让他快要晕过去,而钻心的疼痛又让他清醒。
上一秒苏白感到自己仿佛是在滚滚岩浆里,下一刻就又沉入冰封的海底。
他无力地跪在了地上,巨大的魔力全都击在他的胸膛。
苏白低下头,吐出了口血。
不知道这道光束还要持续多久,苏白绝望地想,自己还挺能抗的,这么久都还没死。
逐渐的,苏白发现自己的不适感逐渐消失。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手,想看看手臂有没有被轰成渣。
可当看见自己的手臂时,苏白愣住了。
他想自己知道为什么这么能抗了——在无意中,他莫名其妙地变身了。
苏白意识到这件事不到一秒,光束就停下来。
他扭了扭胳膊,然后又擦掉自己嘴角的血。
风铃沉默地看着苏白,脸上震惊与担忧参半。
“各位观众朋友们,是琳奈拯救了这个演唱会的大家,是她抗下了所有!让我们为这位即将出道的少女庆贺!”
叶云妍激情地对着个酷似鹦鹉的小精灵说着,然后快步走到苏白面前。
“琳奈酱,有什么要对大家说的吗?”
“呃……”
苏白感到不知所措。
就在他在犹豫要不要营业的时候,他的救星出现了。
“琳奈,是你救了大家啊!要不是你站在最前面,我们这些没有逃离现场的人都死定了!”
一个胖子出现在镜头之中,在他的身后跟着一群人,脸上是满满的崇拜与感激。
“路……路……”
苏白感到心虚,然而还未等他说出话,苏白就被一大堆人簇拥起来。
他听着所有人的话,想要回答却发现根本没有回应的机会。
这一群人七嘴八舌,叽叽喳喳比麻雀还要闹腾,苏白最后只能傻傻地对着他们笑,希望可以用这样的方法感谢他们的关心。
“大家记得明天来风铃直播间来看我们琳奈酱的客串哦,那么再见咯,拜拜!”
另一边叶云妍笑嘻嘻地关掉直播,鹦鹉模样的小精灵闭上眼睛,抖抖身子后便消失不见了。
“你刚才的表现因为涉及到苏白的真面目我没有播出去,但是这里的人可都看见了你的英姿的,你不去跟他们互动互动吗?他们肯定也很感谢你的。”
“我不喜欢热闹,再说,我消灭怪物也不是为了别人的感激。我当魔法少女仅仅是为了查明真相而已。”
风铃淡淡地回答着,她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喃喃道:“雪樱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孩子的……”
“与其担心这些,你不如考虑考虑今天晚上回去的时候该怎么给苏白解释手上的伤。”
“这件事情不用考虑了,我打算坦白。”
“啊?”叶云妍惊讶地大叫出声,她不可置信地拍拍自己的脸,嘀咕道:“糟了,我不会中幻术了吧!怎么才仅仅一天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反转了!”
“跟他待了一天,我想我不仅高估自己,也低估了苏白。既然迟早都要露馅,不如直接坦白。”风铃无奈地笑笑:“至少,我想苏白应该会是个不错的后辈。我已经带废了一个徒弟,下一个可不能带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