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礼之仪

NO.1 都市

    “砰,砰砰!”剧烈的枪声在三都上空轰鸣,破碎的玻璃如碎纸一般砸落。

    “砰。”又是一声枪响,却被男人的怒吼所掩过。那暴躁的言语中还夹杂着咒骂……与扳机“咔咔”的声响。

    “砰。”最后一声,只余下了铁片穿过皮肉的闷响,伴着鲜血一同砸下。

    “呼。”女人松了口气,握着枪的左手却迟迟未放下,直指着那恶心的肉堆。

    该怎么说好呢?

    红血,白肉,黑瓦混在一起,像老旧的厕所。白色的骨头有如蛆虫,在秽物间显现。女人并未对此感到恶心......恶心什么?对她而言,这是日常,这是所有三都“老鼠”们的日常。

    再正常不过了。

    “砰!”又是一声枪响,皮肉被撕裂,手臂划过空中,血在黑瓦上淋成了一条直线,手肘最终戳入了秽物之间......那断裂的手上还握着一把枪,指尖还捏着扳机,枪口还飘着细密的白烟。

    女人的脸挣扎而扭曲,又因剧烈的疼痛而苍白。她将断臂处按在破旧的布衣上,任由那疼痛进一步地袭来,让鲜血浸满了棕黑的布料......

    把自己的手臂射掉,她并非疯了,只是那该死的毒子弹嵌入了手臂,她只能选择这样把它处理掉。

    也算是死里逃生吧...

    女人的脸严肃且静默,看不出半点死里逃生的庆幸。

    得了吧,她只是疼地笑不出声而已。仅用一只手换来了一堆足以撑过这个荒芜季的食物(那些肉堆),换别人早就笑得合不拢嘴了......

    但这些食物也只够一个人撑过荒芜季而已,对女人而言......

    “妈妈。”一双瘦青的小手忽然从女人身后伸出,一下子环抱在了她的腰间,男孩用青涩且稚嫩的声音说着,那瘦得可以看清颧骨的脸正蹭着女人破烂的棕衣。

    “别闹。”女人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摸了摸男孩的头。嘴角笑着,可双眉却在垂落。

    “还不够,食物还远远不够。”

    这孩子还太瘦了,他需要吃到更多,更多的东西。可她上哪找到那么多的食物呢?就用仅剩的一只手,一把枪与这残破的身躯......简直见鬼。

    女人沉思着,笑容被忧愁所淹没。

    见状,男孩伸出了手,大拇指按在了女人的嘴角上,微微地用力向上提着。

    “妈妈,再怎么糟糕也要想到开心的事啊。”男孩认真地说着,黑色的眼瞳里仿佛有星辰,女人恍惚间觉得自己看见了夜空。

    她愣了一下,然后轻笑起来,想起这是自己教育这孩子时所说的话。

    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被孩子所教育了。

    “嗯。”女人笑着应和,缓缓闭上了双眼,用头紧贴着着男孩的额头,仅剩的一只手搂住了男孩失聪的双耳。

    就这样吧,用一只手,一把枪,再赌上这条性命,让这孩子...真正的长大。

    “砰!”枪声炸响,如雷霆般轰鸣,像闪电般迅速,透过了寂静,穿过了皮肉。

    女人的头盖骨被强行地掀开,脑浆与血一并地溅出,红与白混杂在了一起,点染在男孩漆黑的瞳上。

    他听不见,却可以看见:女人仅剩的半张脸上,那嘴唇还在慢慢的蠕动。

    “妈妈,爱你。”

    男孩跟着念了出来,但他自己却没有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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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十一游吹散了枪口飘散着的白烟,双眼望着面前高大的石墙。石墙上满布着冷漠的数字,数字下是深邃的孔洞,其中一个还冒着幽幽的白烟,只是看着有些模糊。

    结束了吗?十一游自问着。

    不,还没有,也许还有一两个猎物剩下,只是没发出多余的声音而已。

    那就再补上一枪吧。

    十一游冷漠地想着。

    刚放下的手又一次地抬起,枪口对准那冒着白烟的孔洞,手指放在炙热的枪膛上,高温让十一游想起今日火红着的太阳。

    其实这个据点十一游并不是很喜欢,它太明亮了,明亮到角落里都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为什么这么亮的地方连搂烟都看不清了呢?

    “砰!”

    扳机扣下,脚尖飞旋,十一游的枪口直对身后,子弹向着巷口射出---在看不清烟雾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意识到了。

    这个巷里,有人,有异闻。

    “锵!”金铁相撞,火花四散。金黄的长枪自黑暗中刺出,对上了炽热的子弹。还未撑到那火花消散,那造物便碎裂成两半。而那长枪尚未停止,直挺挺地穿进了十一游的枪中。

    “咔!”那枪身被撑的扭曲变形,十一游的手被强硬地顶在了墙上,虎口也被震得开裂,殷红的鲜血顺着伤口流下,十一游这才反应过来。

    但已经无济于事了,手掌被枪托按在了墙上,他已经无法简单的逃脱了。

    而那怪物也正好从黑暗钻出,十一游正看着,对上了它的眼睛,对上了那上千只金色眼睛。

    鸟,一只全身漆黑的大鸟,那金黄的长枪正是它的尖喙。大鸟正用它那上千只澄黄瞳子注视着十一游,一只短小的爪子还提着一盏明灯,是这彻底暗下来的巷中唯一的光亮。

    十一游不清楚它要做些什么,不过他也不需要清楚这怪物想做什么。毕竟异闻不存在逻辑,它们只按规则办事。

    所以啊,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远离这些东西。

    “砰!”十一游用左手摸出另一把手枪,毫不犹豫的崩碎了自己的右手!

    “砰!”又是一枪,透过血雾击中石墙,扬起了阵阵的尘烟,遮住了大鸟澄黄的眼睛,十一游趁机向外逃遁。

    他来不及处理伤口,只能让断臂处的鲜血散落在地上,发出“嘀嗒”的声响。

    “嗤!”还未等十一游跑出两步,大鸟便转身用尖喙刺穿了他的右腿!

    “咚。”十一游被迫地倒下,身体整个地砸在了地上。接连地剧痛刺激着神经,使他的额上泌出了冷汗。

    该死,这下逃不掉了!

    他转过头去,用枪对准了大鸟的眼睛,手指直接扣下了扳机。

    “砰。”子弹出膛,撞在了大鸟的黄瞳上,像撞在了合金版上一样,被轻易地压成了铁饼,“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完蛋。

    枪击没用,逃跑也不行。

    简直要命。

    是啊,他是可以崩掉右腿继续逃命的,然后呢?被追上然后被刺穿左腿?

    见鬼。

    想想吧,想想吧。为什么它第一次刺穿了枪管,为什么它第二次刺穿了右腿。

    沉默。

    十一游忽然呼了口气,随后用牙齿咬住了枪把,紧接着脖子一缩将那弹夹扯了出来。

    他将枪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手指抓起一把子弹。

    四个,也只需要四个。

    他又一次地转头,指间的子弹被他向后扔去,落在地上发出“当啷”的响声。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只至指间留下空气......

    “嗤。”那大鸟的尖喙竟拔了出来,猛然地向后刺去!

    十一游静静地看着,默默按住了自己的伤口。

    又一次,他猜对了。

    第一次被刺穿是因为枪声,第二次被刺穿是因为跑步声。这个异闻,这个怪物,它会按照周围的声音来行动。

    即然知道规则就很简单了。十一游缓缓地从地上站起,用仅剩的一只手扶着墙壁,慢慢地向外走去,小心地没发出半点声响。

    距离巷口:十米。

    九米,八米,七米,五米……三米,十一游看见了巷外的光,在黑暗中额外地明亮。

    马上就……

    “当!”铃铛声在脑海中回荡,十一游的瞳孔扩大,手急忙地抓住了巷道的边壁,只差一步就可以走出巷道。

    但,身体不再归属于自己,脚,任性地向后扭去。十一游看向了身后:黑暗中千百只眼睛与灯火一同闪烁。

    无,法,逃,跑。

    快啊,停下来!

    十一游用牙齿撕咬着衣襟,试图让自己不受控制的身躯停下。

    快啊,停下!近了,十一游逐渐可以看清那灯了,身体还在一步步像怪物走近。

    快啊,停下!

    十一游与怪物只剩最后两米,那怪物张开了尖喙,像利刃似的尖齿排布在嘴中,上面带着血肉与骨头,还有一些零散的骨片扎在怪物嘴中,伤口流出了黑色的浊液。

    停下!

    十一游猛然地扯破了衣襟,身躯不由的偏移了一下。不过,也就这样了。右腿仍执着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咔!”脚踩在了枪上,猛然地一滑,十一游趁机倒在了地上。

    对了,就和计划的一样。十一游心中想着。他将机会堵在这次摔倒上,如果那家伙能控制他的身体做出精细的动作,那他就此认栽。

    他的腿摇摆着,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却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撞击地面,撞的鞋边破裂,脚趾出血。

    大鸟静静地看着,最终还却是无赖地合上了尖喙。

    身体重新归于自己,十一游迅速地握住滑到一边去了的枪。

    “呼,呼,呼,呼。”十一游喘着粗气,心里明白这个家伙现在不会把自己捅穿。如果会的话,早在他不受控走向这怪物时就被捅穿了。

    快,冷静下来,想想你要怎样离开这里。现在你的面前有个怪物,只要站起就会被控制,然后被直接吞掉。

    爬?他身上的伤势可不允许他这么怠慢。

    那答案就只剩一个了。

    “当!”十一游猛然地站起身来,用手抓住那灯猛地摇晃。

    又一次,身体不再属于自己。

    大鸟张开了尖喙,没有机会了,十一游现在就会死。

    “嗤!”牙齿咬下,刺穿了十一游的手指……与十一游手下的扳机。

    见鬼去吧你!

    “砰!砰!砰!”连续射击倾泻着子弹,一颗不落的全部送进了大鸟口中。

    这是他最后一次赌命了,赌这家伙体内没有体外坚硬,因为那些骨片扎破了它的体内!

    “咚!”巨大的声响。

    怪物,倒下了,十一游也随之倒下。

    他强硬地用手撑开了怪物的尖喙,将手从尖喙中拿出。

    快点吧,他还要去另一个据点,去打上几发药剂。

    十一游踉跄着,朝着巷外走去,他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终于。

    只见灿金色的血液在十一游的指尖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