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风雨师(一)
南天门星系,一颗类地行星。
末日大洪水第五年。
女娲之城,难民营区。
阴彤彤的天空,雨一直在下,这五年来从没有一天停歇过。
高高低低的建筑皆已破烂不堪,各面墙垣皆生着苍翠的青苔和杂草。
狭仄的街巷,生锈的棚瓦延绵至雨中模糊不清的远方,搭建出街巷两边供摊贩兜售货物、供行人通过的过道。
只是这棚瓦并没有完全阻挡雨水,不时便有漏雨的地方,而这空气之中,哪怕雨水一直在冲刷,却仍然盖不住潮湿腐烂的气味。
尽管如何,街巷依旧人声不歇,摊贩叫卖的声音,行人讨价还价的声音,行人互相交谈的声音,便与雨水拍打棚瓦的声音混在一起,显得无比地嘈杂。
而更嘈杂的,是这街巷两边过道里边,一栋栋楼、一排排屋、一间间屋里面,居住的拥挤的难民。
每个狭仄的房间里,都要挤七八个人。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
就在这永无停歇着嘈杂人声的难民营区,某一条街巷。
忽然,不歇的人声完全安静了下来。
无论是沿街的摊贩,还是行人,还是靠近沿街一间间房子里面,但凡是个活人,皆突然安静了下来。
此时天地之间,似乎就只剩下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以及从远处走来的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
“发生了什么?”,一个才到难民营没几天的男人,感到十分诧异,然而周围人们诡异的安静,却令他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
“神农氏来了!”,被他问到的,是他身边的一个小摊贩。
小摊贩此时,只是下意识地恢复这个发出询问的人,他此时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那个发问的人,此时也与小摊贩一样,看着前方。
那前方,是一队与难民营区所有人截然不同、格格不入的人马。
走在最前头,以及最后面的,是全副武装的战士。
他们的战斗盔甲,滴着雨水,泛着金属光泽。
他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们的目光,如冷峻的刀子。
他们压迫性的气场,正是令整个街巷所有人噤言无声的原因。
而在这前后战士的中间,却是一群穿着钦天监标志性服饰的人。
这群人打头的,乃是一个年轻人,衣着打扮一看便是众人之首,脸上洋溢着自信,眼神中透着一丝急迫的期待,大概在他们前进的前方,正有着他所需要、所期盼的东西。
“那位便是神农氏?”,先前询问摊贩的人感到一丝丝兴奋,压低声音继续询问。
“对,那位就是女娲之城的第三号人物,神农氏!”,摊贩依旧注视着渐渐走进过来的神农氏一行队伍。
“神农氏!他怎么会来这个难民营区?”,询问的人十分好奇。
才来难民营区没几天的他,虽然对女娲之城了解不多,但也知道,神农氏乃是女娲之城钦天监的监正,负责整个女娲之城的科技研究,那是女娲之城的第三号人物,地位仅次于城主轩辕氏、兵主蚩尤氏。
像他这样尊贵身份的人,来这难民营区,会是因为什么?
然而没有人能回答他的疑问,街巷所有的人,只是静静地目视神农氏一行人,走近自己,又从自己的身边走过。
人们的目光,首先被打头的战士吸引,而后是被神农氏吸引。
但最后,却又被一个少女所吸引。
那个少女,或者在此刻人们的眼中,应该称之为那个仙子。
她显然也是钦天监的一员,但不是普通一员,因她穿着显然比大多数钦天监成员更具有气质。
当然,吸引人们目光的,不是她的穿着。
而是她瘦削的身形,她如瀑的长发,她清丽的脸庞,她如星的眸子,她如坠落凡间的仙子一般的气质。
她走过的那一霎间,驻足的人们皆屏住了呼吸,希望时间流动地再慢点,希望那道倩影在自己的身边多停留一分。
仿佛在那一刻时分,整个街巷,乃至整个难民营区都有了光。
忽然,少女停下了脚步。
整个行进的队伍,不由地也停滞了下来。
那少女原本平静的脸庞,此时变得十分激动。她的眸子此刻噙满了不可置信的惊讶。
她的身躯在颤抖,与之一起颤抖的,是她指向街巷对面的手指,以及她不可思议的声音:
“阿风?”
无论是整个行进的队伍,还是街上的摊贩和行人,都少女吸住了眼睛,并顺着少女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是街边一个卖一些蔬菜的摊贩。
与其说是摊贩,不如说是一个流浪汉。
他不知道多久没有打理过的脏乱头发和胡须,纠缠一起,几乎遮住了他半张脸庞。
他一身污脏的衣服,以极不合体的方式披在他的身上。
流浪汉摊贩听到“阿风”二字,整个人如同触电一般颤抖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他浑浊的眼神,对上了少女震惊的目光。
紧接着,他猛地站了起来,他身边的摊子也因此瘫倒,蔬菜滚落地上,滚到雨中的街道。
然而他看都没看摊子一眼,转身拔腿就跑,以至于一个踉跄,直接扑倒在地上。
他迅速地爬起身来,头都没回,疯一样蹿进去了旁边的小巷子之中。
“怎么啦,凤凰?”,为首的年轻人,神农氏,正关切地询问那个少女。
可是这名为凤凰的少女,面对女娲之城第三号人物的询问,就跟没有听到一般,置若罔闻。
少女凤凰发疯一样奔出过道,奔向那淅淅沥沥的雨中,向着刚刚摊贩逃离的方向追了上去。
“阿风!阿风!”,少女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夹杂着震惊,夹杂着哭腔。
可是那个被她喊做阿风的流浪汉摊贩,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于是少女凤凰,便呆呆在站在雨水之中,任凭自己浑身淋湿,直到神农氏一行的战士,把失魂落魄的少女凤凰搀扶回到过道。
此时队伍之中,所有的人皆以关切而困惑的眼神,看向少女凤凰。
而就在此时,少女凤凰却突然扑腾跪倒在神农氏的跟前:
“监正大人,可否帮我找回刚刚那个男人?”
神农氏,以及所有其他队员,皆面面相觑。
少女凤凰眼睛已经噙满了泪水,通红凄凉:
“那个男人,是我的未婚夫,风雨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