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风雨师(五)
风雨师是被神农监测船派出的潜水员捞上来的。
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在水底无助地捞着些什么。
几个潜水员,费了老大劲才把他弄上来。
这捞上来,风雨师口中还喃喃有词:
“他们淹死了,我害死的。”
“我害死的。”
凤凰看着心疼得要滴血,赶紧跑了前去。
可风雨师抬头看到凤凰,竟然转身就要逃!
凤凰急了,追了上去就问:
“阿风,你跑什么跑!”
风雨师却只管不住地道歉:
“对不起凤凰,我不是你心中的英雄,我害死了人!”
凤凰两眼通红,抓着他两肩,使劲地晃,边晃边掰着他的头看向另一边:
“他们没死!
那艘船的人,我们早接过来啦!”
风雨师这才看到,果然有一群人,正好生生地坐在那里,监测船上的工作人员,正给他们提供吃的喝的。
“呼!”,他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他一下子笑了出来,反抱着凤凰蹦跳:
“我没有害死他们!”
“我没有害死他们!”
凤凰的心很痛。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原来风雨师心中,竟然背负着如此沉重的精神压力。
他的心理问题,恐怕远不只是当不成英雄的失落。
凤凰很快就联想到,这或许正跟小鱼有关。
当时风雨师在船上,全船人淹死了,船东把女儿托付给了他。
凤凰回忆起了当时风雨师的回答。
如今来看,那件事应该跟他有关,至少是他觉得,跟他有关。
凤凰心乱如麻,她心疼地抚摸风雨师,就像十年之前,风雨师还没有觉醒异能之前,她心疼地照顾风雨师一样。
可她不知道该如何解开风雨师的心结。
还是得给风雨师请专业人士。
风雨师的问题,很快由凤凰反馈给了神农氏。
论心理方面的专业人士,那还得是九尾狐一族。
人族与九尾狐族的关系很复杂。不过如今九尾狐族心灵能力最强者,却是与人族关系友善的。
风雨师的问题,神农氏不敢等闲视之,于是直接请了那位灵狐过来。
风雨师很为难,他不想去见什么心理师。
他说那都是一群骗子。
不过在心底,他十分清楚,他恐惧的是那帮心理师,真的挖出他心底的秘密来。
不过,一对上凤凰焦急的眼神,他就只好乖乖地答应去了。
风雨师打定主意,就只给心理师演戏,无论如何不透露实情。
还好,这什么灵狐,也就那样。
风雨师感到很快就完成了什么诊疗。
他倒还是记得那灵狐最后微笑着跟他说:
“以后还会再见的。”
再见个毛线!
他笑着对灵狐说道:
“我没有什么心理问题,重要的是你得告诉凤凰,不要让她担心。”
灵狐还是微笑着说:
“好啊。”
灵狐还真的是这么跟凤凰说的。
大意就是的确有有些过去事件导致的心理负担,不过都处于正常范围,需要有时间慢慢去抚平。
灵狐倒特别强调:
是你,凤凰,要帮助风雨师,去慢慢抚平。
凤凰纳闷又认真地点点头:
这灵狐,逮着风雨师诊疗了整整一个时辰,就这么点结论吗?
不过,既然灵狐都说了是属于正常范围,那想来应该也没大问题。
想到这一点,凤凰自己也轻松了不少,替风雨师开心。
灵狐打发了风雨师和凤凰,转头就去找了神农氏。
她现在要讲出风雨师真正的情况,她面讲的受众,除了神农氏,还有轩辕氏和蚩尤氏。
她这一整个时辰,发掘出来的真相,太大了。
大到要由女娲之城的一号、二号、三号人物,一起来做一个正式的会议。
风雨师的训练仍在继续。
凤凰如今的工作职责,也已转变为全力协助风雨师的训练——这既是她自己希望的,同时也是神农氏直接安排的。
风雨师在大峡谷训练了有一月之久。
然后他自己认为,可以回到人造恒星之中去训练了。
神农氏直接批准。
于是仍与上次一样,风雨师再次于恒星实验基地的控制室之中,盘腿浮空。
这一次,风雨师坚持了三秒之久。
于是再来。
风雨师坚持的时间越来越久,更重要的是,他忽然有了一个新的发现:
他除了让火流稳定,他甚至还可以直接调整球形装置的各种系统状态,以令更能适配新的火流体状态。
他第一次做出这个调整之后,实验室的研究员几乎都要疯掉了。
因为他们发现,整个人造恒星的底层控制系统,其底层编码竟然自己进行了优化!
那优化的思路、优化的效率,竟是这帮天才研究员做梦都想不到的。
直到他们发现,这个优化,竟然是风雨师导致的!
风雨师竟然通过系统状态,逆向导致了底层系统的优化!
哪怕是神农氏,当他在想如何才能实现在风雨师不实时控制下也能稳流时,他万万也不会想到,他要的结果,竟然是以这种形式实现的。
不过这帮天才的研究员,倒是挺会举一反三,他们迅速地捕捉到了新编码的核心思想,并顺势做了合理的推演,做出了更多的优化。
于是实验就这么一次比一次更顺利地进展。
所有人都认为,快了,快了,就要成功了。
直到后来,事故发生了。
风雨师开始频繁梦见大峡谷那条船。
他看到那些骷髅沉到极深的江底,任水流怎么冲刷都冲不走。
他发疯一样去搂那些骷髅。
一副骷髅忽然开口说道:
“就剩我女儿了,你可不能连她都害死。”
风雨师湿了一身汗醒来。
醒来他就去看小鱼,看到小鱼没事,他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梦多了几次,别说凤凰,就连小鱼都察觉到了风雨师的异常。
凤凰急的只能再去找灵狐。
灵狐却推说再观察观察。
凤凰无奈,只好自己想办法,可风雨师就是不跟她说实话。
终于有一天,出事了。
这一天风雨师照常进行训练,但这一次,他忽然从这奔涌澎湃的火流之中,看到了一艘船。
他下意识地想怎么会有一艘船,然而他就看到了那个几年前死去的船东。
他猛然察觉,自己出问题了。
他赶紧退出意识,睁开眼。
却看到整个控制室已经乱做了一团。
“凤凰,发生了什么?”,他慌忙问道。
凤凰也正忙着与其他研究员一起处理,好一会儿才理他:
“底层系统编码出了差错。”
风雨师惊了一身汗出来:
“会怎么样?”
凤凰忙安慰他:
“没事,已经处理好了。”
凤凰嘴上这么安慰,行动却很诚实地找了神农氏:
“阿风的精神状态出问题了,再这样下去,会出大事的。”
神农氏其实又何尝不知,急忙找来灵狐。
灵狐又抓了风雨师来看。
风雨师这次更纠结,这次是不是应该把问题和盘给托出来了?
他不知道如何抉择,他甚至想把与心理师的面见一直往后拖就算了。
可是凤凰才不惯着他,早早就把他拽到了心理师那里。
与上一次一样,又进行了一次长达一整个时辰的诊疗。
只是这一次,灵狐没有直接给出答案,无论是对风雨师,还是凤凰。
风雨师只记得灵狐最后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
“我们以后,还要再见的。”
而凤凰,灵狐说的却是:
“风雨师的最终圆满,最终得由你来帮他完成。不要急,到了那一天,你会知道的。”
与上次一样,灵狐次将情况报给轩辕氏、蚩尤氏、神农氏。
灵狐得到的结论是:
如果让风雨师继续在恒星实验室训练,极大概率会导致事故,事故可能导致整个实验系统的崩溃。
然而灵狐的判断却是:
让他继续。
女娲之城的三巨头商讨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采纳灵狐的意见。
当听到灵狐的意见之后,凤凰觉得简直要疯掉了。
然而让她更惊讶的却是:
神农氏要求凤凰,让风雨师继续训练。
这下凤凰是真无奈了,她心想,既然心理师不靠谱,那么就自己来,就算是逼着也要让风雨师跟自己说实话。
可惜她决心下晚了。
她想着等这白天的训练完毕,晚上回去撬风雨师的嘴。
可偏偏这白天,又出了事故。
这一次,是真出了事故。
风雨师再次进行了突破。
这一次他发现,自己竟然拓展到了能够听到外面的人在说话。
“听说风雨师出心理问题了?”
“没看我们凤凰组长都要急疯了么。”
“小道消息,听说他一直在做噩梦。”
“你说万一他训练中都出问题,那可怎么办?”
“乌鸦嘴!呸、呸、呸!”
“你不知道这事情多严重啊,那是恒星反应堆!那玩意出事了,轻则这个基地毁了,重则这个女娲之城都没了!”
风雨师心脏猛地一跳,整个心思一下子全乱了。
他的眼前一下子变成了那条风雨飘摇的船上。
正因为他的失误,船散架了。
他费尽心力,才找到了船体上最后一个人,正是船东。
船东死死抱着一个箱子,直到他来了。
船东用眼睛撇向箱子,说了最后一句话:
“照顾好她。”
船东就撒手了。
风雨师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个女婴。
风雨师又想了想,不,那船东说的是:
“就剩我女儿了,你可不能连她都害死。”
风雨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悔恨的泪水迷糊了双眼。
忽然,他又感到自己正被人胡乱拉着走,他忙挣开了眼睛:
他看到整个实验室的人正慌忙往外撤,拉着他的人正是凤凰。
他听到了整个控制室已经响彻了警报。
“怎么啦?凤凰?”,他惊讶地问。
“这次是真出问题了,控制室控制不了了!”,凤凰拉着他继续往外走,喉咙里说出的话都冒着火。
跟他们逃出相反的方向,一队穿着全身防护服的灾难控制队员,正持着各式各样的设备冲向控制室。
风雨师脑子嗡了一声,他瞬间明白了:
他真的把恒星装置搞出问题来了!
这下可怎么办?!
他忽然就站住了,他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跑了,可是凤凰不能留在这里啊,他又忽然抱起凤凰。
凤凰都被他搞蒙了:
“阿风,你怎么回事?!”
风雨师完全慌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于是凤凰继续拉着他往外跑,一直跑到了恒星基地外围。
凤凰拉着他坐到一个亭子边上:
“坐好!等我!”
风雨师茫然地点头。
凤凰转头奔回恒星基地内部。
风雨师急了,又去追凤凰。
可是他碰到了一个灾难控制的队员,他逮住了就问:
“现在怎么样了?”
那队员边走边道:
“还好,算是控制住了,就是控制系统坏了,修呗。这一个月内是用不上了。”
凤凰可有的忙了。
整个基地跟一锅粥一样,等她全部搞掂,已经到了深夜。
凤凰这才想起来风雨师还在外围等着她呢。
凤凰赶紧跑过去。
凤凰心想:可不能再给他压力。
她边走边组织语言,一会儿风雨师问到了,就说小事小事。
她走到了亭子这里,没有看到风雨师。
她于是开始喊:
“阿风!阿风!”
她见人就问:
“看到阿风了吗?”
每个人都只是摇头。
凤凰着急了,整个基地就这么大,哪里都找了,都没找见。
很快神农氏也被惊动到了,于是发动了所有成员来寻找。
没有找到。
凤凰慌得六神无主,她忽然想起,自己家里还没去找呢。
她忽然笑了,真是急疯了,阿风他肯定是直接回去了。
她赶紧就往家里跑去。
她回到了家,灯是关着的。
她心开始往下沉。
她打开灯,没看到风雨师。
她直接奔小鱼的房间,小鱼正在睡觉。
凤凰敏感地发现,小鱼床边,有被坐过的痕迹。那应该就是风雨师在那里坐过。
凤凰赶紧坐过去。
果然,果然,在小鱼的枕头下,凤凰找到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
“抱歉凤凰,我走了。”
我不是你的那个英雄,我只会把事情搞砸。
请帮我照顾好小鱼。
请照顾好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