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修罗
景台之上,满场修士一片哗然。
适才李自然施展出六道玄门,强势压制仙器加身的姜幼月,已然令众人满心震撼。
谁知李自然第二招放出修罗阵灵,眼看便要一击镇压姜幼月,那修罗却临阵脱逃,钻入了简浮生体内,众修士尽皆愕然,都以为是简浮生见姜幼月不敌,施展出秘术收走了阵灵……
“说好相互切磋,怎能出手相帮?”
“言而无信,成何体统?”
“等等,那姜家门客只有炼气修为,如何能收走那金丹威势的阵灵?”
“这倒也是,那姜幼月身边的人,好像都有点邪乎!”
喧哗的议论声中,易九阳忽然从楼上飞身而下,大喝道:
“好一个毒妇,李道友好心与你切磋,你却暗中邀人相助,想要一剑取人性命,果然是蛇蝎心肠!”
说着,易九阳伸出手掌,掌心忽然放出熊熊火光,如一轮煌煌大日,拍向了姜幼月后心。
沈慕白冷哼一声,飘然起身,与易九阳对了一掌!
砰!
一声闷雷般的巨响,易九阳后跃落地,沈慕白落于姜幼月身边,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淡淡看了眼易九阳,沈慕白开口道:
“老匹夫厉害,元婴打我一个金丹,居然让我受了些伤。”
简浮生蹲在地上,是又想哭又想笑。
想哭是因为修罗钻入他体内,肚子疼得厉害。
想笑是因为沈慕白这厮,实在是太会装逼了……
姜幼月一剑洞穿李自然的胸口,心下也是慌了,赶忙将仙剑抽了出来,却是令李自然伤上加伤,胸口飙出一道血剑。
李自然一屁股坐在地上,脚下的阵图顿时散了,只见他左手捂住胸口,右手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喂进嘴里,含糊不清道:
“在下输了,姜姑娘手下留情!”
姜幼月急忙来到李自然身边,伸手扶住了他,一脸关切道:
“李道长,你没事吧,方才……方才……”
结巴了两声,姜幼月秀眉一挑,望向简浮生,骂道:
“都是我家那该死的门客害的,回去我就抽死他!”
简浮生知道自己闯了祸,也没狡辩,只是回瞪了姜幼月两眼。
观景台上,柳子生见得台下状况,脸色煞白,赶忙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玦,传音道:
“梁师弟你赶紧传信宗门,将罗护院给请来,李道长受伤了……”
简短交待了两句,柳子生赶紧跳下观景台,冲到了李自然身边,一脸焦急惊惶。
李自然乃是中原贵客,此番来墨香书院交流,宗门高层极为重视,本来他提出游历古月湖,书院是打算派两位长老跟着的,结果李自然却自恃修为甚高,出言婉拒。
如今李自然伤在了姜幼月手下,若是日后留下遗患,这罪责便全落到了柳子生身上,他哪儿担待得起啊。
柳子生刚问了两句,万德才也赶了过来,只见他一把扶住柳子生的肩膀,冷冷地瞪了姜幼月一眼,开口道:
“快快来人,将李道长送去我城主府疗伤!”
姜幼月一听,秀眉倒竖,抢白道:
“城主且慢,李道长是我伤的,本姑娘自然该送他去我姜家疗伤!”
回头又瞪了简浮生一眼,姜幼月恨得牙痒痒的。
本来她与李自然赌斗,为的就是将这厮诓去姜家,反正不论输赢,李自然都得跟着姜幼月走。
怎料简浮生突然收走真灵,导致姜幼月一剑洞穿李自然,不但打乱她的计划,还给万德才留了个横插一手的好借口。
柳子生看了看姜幼月,又看了看万城主,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二人这架势,差一线就要撕破脸了啊!
心念一转,柳子生觉得不能趟这浑水,连忙冲二人拱了拱手道:
“姜师妹,万城主,李道长乃是我书院请来的客人!我已通知宗门,今夜便会有长辈过来给道长疗伤,还是不劳二位费心了!”
姜幼月和万德才对视了一眼,都没反驳。
姜家打算明日请君入瓮,将敌人全都引出来一网打尽,城主府则想等大军赶到,将姜家上下斩尽杀绝。
二人各怀心思,都不愿提前撕破脸,让柳子生带走李自然,倒也不失为一个折中选择。
李自然服下丹药后,一直在闭目疗伤,没开口,此刻却忽然睁开眼睛,冲姜幼月道:
“走走走,我随姑娘去见见老丈人!”
姜幼月满头黑线,只得狠狠给了他一记眼刀。
万德才闻言却是脸色一沉,忙道:
“道长万万不可,姜家方才暗中伤你,定然没安好心!”
李自然却是摆了摆手道:
“不碍事,我娘当初也是一剑误伤了我爹,才跟我爹认识的……姜姑娘一剑伤我,乃是天定的缘分啊!”
万德才听得目瞪口呆,暗骂李自然这厮贪花好色,也忒不要脸了。
眼珠子转了转,万德才赶忙冲老岳父使了个眼色。
易九阳正跟沈慕白对峙,见李自然要跟姜幼月走,立刻一个闪身,落到了万德才旁边,沉声道:
“李道长,姜家声名狼藉,你莫被她骗了,还是先回城主府,等书院的人过来吧!”
沈慕白也落到了姜幼月身旁,却没立刻开口,而是向简浮生传音道:
“你带着秋菊那丫鬟,先回姜家,控制她母亲的人不用找了,便是昨日那杨宗灿,此人实力平平,不过学了些隐匿身形的本事,明日我将他一并收拾了便是。”
简浮生闻言,也顾不上肚子疼得厉害,连忙走进一楼,将秋菊叫了出来,带着她冲出伴月楼,沿着含光街往回走去。
万德才见简浮生想要离开,立刻起身,呵斥道:
“站住!你暗中对李道长出手,是何居心?”
简浮生充耳不闻,单手挽住秋菊的柳腰,将她整个人夹在腋下,一步便跃上了房顶!
万德才冷哼一声,大喝道:
“来人啊,此人来历不明,很可能是李道长的仇人,暗中潜伏在姜家,伺机伤人……给我将他拿下!”
话音方落,守在街上的护城军立刻动了起来,纷纷向简浮生追去!
姜幼月一听,手中仙剑一晃,怒斥道:
“万城主,简公子是我姜家门客,身世清白,城主府怕是没这个资格审他吧?”
万德才冷笑一声,反问道:
“不过是将他擒来问一问,姜大小姐如此激动,莫非是做贼心虚?”
沈慕白拍了拍姜幼月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后折扇一展,冲李自然笑道:
“李道长,去我们姜家坐坐吧,慕白有一颗天品清心丹放在家中,给你服下,明日便可痊愈!”
李自然一口答应,正要起身,易九阳却一步拦在沈慕白面前,面无表情道:
“沈先生不急,老夫还想向你讨教两招!”
……
简浮生夹着秋菊,一路踏着长亭步在屋檐上疾奔,身后的护城军见追他不上,立刻高喊道:
“抓住他,此人乃是城主亲令捉拿的逃犯!”
含光街前方的军伍闻言,立刻弯弓搭箭,有六个炼气期的伍长则跃上了屋顶,拦在了简浮生前方!
简浮生左手夹着秋菊,去势不减,右手一把从背后抽出禅杖,寒声道:
“都给老子滚远点!”
六个伍长哪里肯听,抄着长枪就冲简浮生捅去。
简浮生冷哼一声,单手抄着禅杖,轻描淡写地与六人穿身而过。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响起,六个伍长双腿尽碎,纷纷从屋檐上摔了下去。
简浮生冷笑一声,直叹这群人自不量力,六个炼气三五层的兵卒,就想要拦下自己,这不是来送菜的吗?
但他却不知,这些炼气期的伍长尽皆训练有素,辅以合击阵势,跟炼气九层都能拼上几炷香的功夫,在护城军看来,六个伍长合击他一个炼气七层的修士,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简浮生一个错身便打碎了六个伍长的双腿,街上的护城军顿时呆住了,伍长之下,这些兵卒顶多是些练过功夫的凡人,哪个敢去送死?
不过军令如山,护城军也不敢放水,干脆一齐拉弓,一支支箭矢铺天盖地射向简浮生。
简浮生足下一点,纵身跃起,甩开了身后的一片箭雨,即便偶尔有箭矢射在他身上,也顶多擦破点皮,跟他腹中的剧痛比起来,简直就像是挠痒痒。
摆脱了含光街的兵卒,简浮生一路飞檐走壁来到了平湖街,已然望见了姜家大院的高墙。
就在这时,一个手执长刀的劲装修士却从跃了上屋檐,拦住了简浮生的去路。
简浮生当头一杖劈下,劲装修士却横刀一挡,用一股巧力化去了禅杖的劲道,将他弹了回去。
一个后跃俯身落地,简浮生抬头一看,就见十名炼气期的老卒从四面八方窜上了屋檐,将他团团围住!
站在修士身边的一个老卒上前一步,用弯刀指着简浮生道:
“护城军姚统领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简浮生脸色一沉,放下夹在腰间的秋菊,却发现她小腹上竟然中了一箭,血流如注。
可这丫头却是用手捂着伤口,紧紧咬着牙关,竟是强忍着一声未吭。
眼里噙着泪光,秋菊看着简浮生,叹了口气道:
“公子你自己走吧,奴婢罪人之身,本就是当死之人。”
简浮生面无表情,寒声道:
“住口,你是老子的丫鬟,是生是死老子说了才算!”
秋菊一怔,两行清泪滑落脸颊。
两人说话,四周的老卒全都听在耳中,立刻有人讥笑道:
“好一对主仆情深的狗男女,丫头莫急,等我们拿下你主人,定会好好伺候你的!”
一旁的老卒闻言,尽皆大笑。
这十名老卒乃是姚统领的直系精锐,个个都有炼气六七层的修为,专门负责捉拿修士,自取了一个极为响亮的名号,叫做“擒仙队”!
在这些老卒眼里,简浮生一个炼气七层的修士,哪怕是伤了几个伍长,也决计不是他们的对手。
姚统领看了看屋檐下方围观的贫民百姓,皱了皱眉,冲几个老卒喝道:
“闭嘴!下面多少人看着呢,少他妈给我口花花,跟下面的人打个招呼,让他们赶紧把凡人疏散走。”
一群老卒立刻收声,赶忙冲下方的兵卒传令。
回头望向简浮生,姚统领沉声道:
“简公子,你暗箭伤人,打残军卒,已有谋逆之嫌,我劝你最好老实点,随我去城主府走一趟罢,否则莫怪我刀下无情!”
简浮生拍了拍秋菊的肩膀,淡淡道:
“等我一会儿,马上便送你回家疗伤。”
尽管话说的平淡,简浮生的心头却在翻江倒海。
本来他腹中剧痛,便已是疼得心烦意乱,若非沈慕白警告他少造杀孽,刚才他便将那几个伍长全都给杀了!
如今在被这姚统领一拦,简浮生心中的杀意犹如熊熊烈火,已然压制不住。
右手一抖,镇狱禅杖顿时伸展出九尺,简浮生单手提着禅杖,冷冷望着姚统领,寒声道:
“找!死!”
“死”字一落,简浮生脚踏长亭步,身如飞燕游龙,转瞬间出现在那个口出狂言的老卒身前,一口气将九重山拉到五重,一杖砸下!
那老卒面色大变,慌忙挥刀阻挡,却没想手中的百炼军刀应声而碎,简浮生的禅杖带着千钧之力,一杖便砸扁了他的头颅!
老卒的脑袋瞬间变成了一张血饼,紧紧地贴在脖子上,双腿一僵便摔下了屋檐。
简浮生一击得手,并未停顿,禅杖一扫,便将老卒身边的两个同伴拍得口喷血雾,先后从屋檐上跌了下去。
姚统领见状,目眦欲裂,大吼道:
“你们先下去,这人交给我!”
话落,姚统领一挥长刀,斩出十余道扭曲空气的风刃,直奔简浮生而去。
简浮生转过身,长啸一声,迎着簌簌而来的风刃,竟是不闪不避,抡起禅杖便朝姚统领砸了过去。
风刃割裂了简浮生的长袍,顷刻间在他身上留下了数条血痕,但他却恍如不觉,九重山直接拉满七重,砸向了姚统领挥来的长刀。
咣!
一声炸响,姚统领倒飞而退,在空中翻了三圈,才落在了屋檐上,双脚竟将房上的瓦片都给踩碎了。
低头看了眼长刀,姚统领满眼惊骇,尽管他用御风之法,卸去了禅杖大半的力道,刀刃却仍是被砸出了一个半圆形的窟窿。
简浮生这一杖,哪里是炼气修士能有的威能,说是筑基中期都不为过!
忽然一阵风声响起,姚统领抬头一看,就见简浮生从天而降,高举着九尺禅杖,罩着他竖劈而下!
姚统领面色大变,知道这一杖绝不可力敌,左手掐了个道指,立刻有一道狂风卷来,携着他乘风而遁。
简浮生一杖砸在了屋檐上,半边屋顶的瓦片竟然一齐脱落,被禅杖的巨力震得飞上了半空!
借着禅杖反弹的力道,简浮生再次跃起,如风中柳絮,踏着翩飞在半空的瓦片,顷刻间追上了逃遁道另一个屋檐上的姚统领,又是一杖劈下!
姚统领刚施展完两次御风之术,正是真气青黄不接之时,见简浮生再次袭来,只能仓皇举起长刀,硬挡了一记。
咔嚓!
失去风术的巧力,姚统领的长刀应声而断,好在他体内真元续了上来,再次乘风而走。
两人一追一逃,在附近的屋顶上绕圈,无数瓦片被简浮生的巨力掀起,飞得漫天都是!
平湖街上的百姓已被疏散,一群军卒站在下方观望,尽皆心惊胆寒。
搁在平日,护城军的姚统领在他们心中,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整个城主府除了万城主,便这姚统领说了算。
平日跟着统领捉拿些炼气期的修士,他们“擒仙队”也是无往不利,只要一齐出动,便极少有空手而归的时候。
然而今日这姓简的修士,分明就是炼气七层的气息,却能将他们筑基期的姚统领打得抱头鼠窜,简直是颠覆了这群人对修为境界的认知。
姚统领长刀一断,再也不敢与简浮生硬拼,只得御风游走,不停地用风刃阻挡简浮生的来势。
可简浮生心皮糙肉厚,心中又正是燥火难耐,竟是不管不顾地硬抗风刃,追着姚统领一通乱乱砸狂劈!
一逃一走之间,姚统领真元急剧消耗,身形渐渐慢了下来,简浮生却是将九重山降到了五重,一边追击一边狂吸着四周的灵气,竟是越战越勇!
忽然间,姚统领一口真气没接上来,被简浮生欺到身前,一棍拍在了左腿上!
咚!
一声闷响,姚统领左腿一颤,整个小腿上的皮肉如波浪般一阵晃动,随后爆散成一团血雾!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姚统领忍着剧痛燃烧真元,借着一道狂风飞扑到秋菊的身边,一把扼住了她的咽喉!
瘫坐在屋顶,姚统领看了眼自己消失的小腿,又看了眼从天而降的简浮生,怒吼道:
“住手!否则了我杀了这丫头!”
简浮生落在姚统领身前,禅杖一抖,冷笑道:
“你放了她,我放你一条活路!”
姚统领摇了摇头,冲简浮生道:
“你先退后,再敢往前一步,我立刻掐死她。”
简浮生微微皱眉,往后退了两步。
姚统领察言观色,觉得自己拿住了简浮生的要害,立刻得寸进尺道:
“你再退,退到后面的房顶上去!”
简浮生单手抄起禅杖,在身侧画了个圈,冷笑道:
“实话告诉你,这丫鬟是姜家刚送我的,你不会真以为,能拿她威胁我吧?”
姚统领眼珠子一转,一把拧折了秋菊的左胳膊,阴笑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你再不退,我先将丫头的四肢全部拧断!”
秋菊脸色苍白,一口摇得嘴唇鲜血直流,噙着泪道:
“公子,你先走吧!”
简浮生却是忽然一愣,先前腹中的绞痛,忽然消失了!
内视己身,简浮生发现那头修罗竟缩小了无数倍,此刻正闭目盘坐于自己腹中,赤红的身体上延伸出无数条血丝,连接着自己的五脏六腑。
见简浮生内识看来,那修罗忽然睁开双眼,冲简浮生阴邪一笑道:
“想救那丫头,让我来!”
姚统领见简浮生不退,立刻拧断了秋菊的左腿,发狠道:
“叫你退开,你不见吗?”
简浮生突然闭上双眼,胸口的衣襟隆起了一个巨大的鼓包!
刺啦!
衣襟撕裂,一个青面獠牙的修罗头颅从简浮生的胸口钻了出来,冲姚统领阴邪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