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中二病式的自我介绍。”

    进入等候室很久后，阿克仍对成俊刚才那幕蠢爆的介绍印象深刻。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要不是他紧接着邀请阿克一起去候选室确认成绩，阿克会以为这傻子又是想来找茬。

    也许，这家伙是想表达善意？

    这样一想，阿克才觉察对方休息时间的唠叨竟是在有意提示后续测试的内容。

    虽说是邀请自己一同来确认成绩，这家伙却风风火火地冲在前面。

    其实大可不必去考生扎堆的大屏幕前等待第二轮的测试成绩。

    像阿克这种颇有经验的考生，都会选择直接去“自选游戏实操”的预选室进行查询，还可以顺便开始下一轮的考试项目预选。

    “周克也！我靠！你进了！倒数第二，可以呀。看来你也没那么垃圾嘛！”

    一个中气十足的“咆哮声”穿越半个候选室，像晴天炸雷般吸引大半考生朝着自己的方向瞧来。

    阿克恨不得加快脚步立刻冲进预选室，假装不认识这“显眼包”。

    但半个衣领很快被一双大手攫住。

    “你等下我呀。”

    “难怪最后一场你考那么久害我等半天！居然是全场第一！”

    “当然比起我这个总成绩第二还差的有点远。”

    “接下来你选什么，要是能跟哥一个队，保证带你飞。”

    ……

    又是连珠炮式的轰炸。

    阿克努力掰开那如钢铁般紧箍在自己衣领的大手，刚想逃开。

    “周克也，你这个万年重考生，又来丢人现眼了？怎么这次，还带着个大傻子？”

    这声音！

    哎……真是命运多舛的一天。

    阿克有些后悔自己递出去的那瓶水。

    但此刻也只能无奈转过头，面对牛犇那似笑非笑的猪脸。

    此人正是去年的自选游戏实操考试里，和自己一起被对手暴虐的猪队友之一。当然那场比赛最后的背锅侠，也是“阿克”自己。一段不好的回忆在脑中浮现。

    嘲讽和奚落是阿克人生的主题曲。他非常清楚在考场发生冲突的后果，况且，只要是牛犇来了，那个家伙也一定在，没理由……

    哎？阿克还没来得及阻止，一双大手就卷起风似的朝着牛犇脸上招呼过去。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声，“说谁大傻子呢？找死是吧？”

    成俊的速度很快，快到牛犇的右脸已微微肿起来时，他才开始错愕地捂住脸颊。

    意外的骚乱让刚才叽叽喳喳的候选室瞬间安静，数百个目光齐刷刷地扫射来。

    却见头顶的光芒投射出巨大的身影。

    成俊将双手交叉于腰间，仿佛要握住那不存在之物。

    再垂手而立时，好像手里真的多出两把无形的长刃。

    “老子是成俊！”

    “双刀成俊。”

    “记住了。我将会成为传说！”

    ……

    所以这中二病的自我介绍是每次都得念一遍才行吗？阿克一阵暴汗。

    “我管你他妈的双刀狗屁。”牛犇一个暴起，拳头就要招呼回来。

    但现场的工作人员很快就注意到冲突的发生。直到他们将两人完全拉开时，牛犇也没占到半点便宜。

    “停手！牛犇同学。请注意你的身份，此刻你代表的是学校。”一名扎着双马尾的女生拦住了嘴里喝骂不停的牛犇。他们穿着同样天蓝色制服，背后是SG学院的狮形LOGO。

    成俊本还想趁机偷袭两招，但看到拦在前面的是漂亮的女生，他立刻乖乖收手。

    阿克当然也在这群人的背后，因为冲突爆发的第一时间，他已经立刻去寻找场边的工作人员前来协助。

    牛犇虽然和自己一样在去年的终选里输掉了比赛，但总分还是通过了选拔。此刻，他已经成为了SG学院的正式训练生，按照惯例，在第二年的选拔赛负责现场的志愿工作。

    “怎么回事？孔玉儿同学，还有牛犇？”一名戴着金丝眼镜，颧骨高耸，鹰鼻突出的男子走了过来，当他的目光转向成俊时，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被收敛，换上让人不太舒服的公式化笑容。

    “牛老师，刚有一点小冲突，既然您都来了，那让双方互相道个歉，可别影响接下来的预选，您看如何？”双马尾的孔玉儿并没有偏袒被打的牛犇，倒是让阿克有些意外。

    “成俊？怎么又想通了？现在想考回来了？那可没有你以前特招生的待遇了哦？”牛老师并没有接话，倒是与成俊打起了招呼，看来竟是相识？特招生？这个词一下激起了围观群众的兴趣，悉悉索索地议论起来。

    特招生？阿克望着这个麻烦不断的大块头，才发现他又握紧了拳头，因为极度的克制，此刻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SG学院的学生进入学院后，会从C级预备选手开始学习，以积分制不断提升，到B级的正式选手，然后是A级的精英选手，每一个学生都会像是游戏排位机制般不断被比较排名。

    但在这样的等级制度上，还有一群通过“星辰计划”特殊招募的种子选手，他们的定级为“S”级，是由SG俱乐部直接选拔并定向培养的青训选手，而这在十年的校史里也不过二十余人。

    星辰计划目前一共12个名额，由于12名选手以不同星座命名，又被称之为“黄道十二宫”。

    “我靠。S级也要重新参加入学考试？”

    “什么，他的五项测试成绩仅仅第二？”

    “原来是他，他就是唯一退学的十二宫——第二任天蝎座！”

    人群议论纷纷……

    “牛荣锡，我回不回来，跟你这种狗腿子没半点关系。”成俊的手臂不知何时已被阿克给拉住，“什么狗屁特招选手，老子才不屑。”

    “我失去的，都会一点点赢回来的。”成俊甩开阿克的手，睥睨着牛荣锡，双手不觉已负在后背，右手捏拳，左手正使劲握住右手腕。

    “哦？那也要你还有机会才行吧。”牛荣锡被骂也没有生气，反而笑吟吟地说到：“B5125号考生殴打其余考生，还辱骂监考员，虽然并非我校的学生，但按照考场制度，恐怕你没有机会参与接下来的预选赛了吧？”

    果然！阿克有些头疼，有牛犇这家伙的地方，肯定少不了牛荣锡这老鼻子。

    这家伙在学院里“牛魔王”的外号可不是白叫的，别看他整天笑盈盈的模样，但被很多学生恨之入骨，是“SG学生拉黑榜”的常年第一。

    哎，就是成俊这家伙的暴脾气，指不定要惹出多少的麻烦来。

    “牛老师，没这么严重。这位同学虽然冲动，但刚才是牛犇先讽刺我在先。在场很多人应该都有听到？”阿克本来不想淌这趟浑水，此刻也不得不站出来替成俊说话。

    “没错，牛主任。”刚才双马尾的女生也应和道。“确实是牛犇同学先骂人的。”

    就是。现场又有几个人小声附和。

    “牛犇的问题我会处理的，但这可不是打人的理由，成俊，你跟着我去考务处进一步处理吧。”牛荣锡可不是几个学生能应付的，这就想把人拉到一旁再私下处理，避免过度关注。

    “别这样，我和成俊同学先给牛犇学长道歉。”阿克清楚牛荣锡的目的，赶紧借坡下驴，想趁着人多大事化小。

    “牛犇学长，刚才是我们的错，对不起！”阿克对着牛犇鞠了一躬，他断定成俊的脾气是肯定不会服软，倒不如自己这个受害者首先摆好姿态。

    “不不不，跟这位同学倒是没关系。”牛犇却马上接话，“是这家伙打的人，要道歉也是他道歉！”牛犇指着成俊，虽然左脸颊的红肿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他仍趁机表演出剧痛的轻嘶声。

    “牛犇同学觉得只需要对方道歉就行，这当然是一片好心。”牛荣锡补充道：“但考场有考场的规矩，相应的处理还是免不了的。不要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快跟我走吧！“

    牛荣锡这条疯狗，看来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成俊。

    “不，我根本没有动手打人。”这一声突如其来。在后面不发一语的成俊，竟然又站了出来，比起刚才的气势凌人，现在的他声音居然有一点虚弱。

    由于刚才成俊的动作非常快，实际动手时并未引人注意。大多围观群众都是在冲突爆发后才围上来的，唯一的目击者说起来只有阿克一个。

    “放屁！”牛犇激动起来，“那我的脸怎么红了？难道我会自己抽自己？”

    “那就不知道了，也许这位同学确实是有这样的癖好？”成俊突然一屁股坐到地上，脸上表情痛苦，他用左手扶住右手臂，只见其右手腕正无力地下垂着，他抬着头慢慢说：“首先，我和这位同学根本不认识，我确实没有理由去打你吧？再来，如果你真的被打了，请问有人能证明吗？现场有这么多的监控，不妨去查一下，不可能没有拍到吧？”

    随着成俊的话语，阿克才注意到刚才成俊动手的位置居然是监控的死角，这家伙是观察了之后才动手的吗？

    在阿克还惊讶于成俊这家伙的观察力和突然转变的腹黑性格，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在场的人惊掉了下巴！

    “最关键的是，我的右手由于意外，昨天已经脱臼了。我根本不可能用右手来扇这位同学一巴掌！”

    说完，成俊干脆瘫在地上，支起脆弱的右手不住呻吟起来。

    现场人全部傻眼。

    “不可能！”牛犇慌乱地冲了上来，像一条发狂的野牛，“你他妈的明明用右手给了我左脸一巴掌。”

    牛犇边说，边要用手拉起成俊，检查他的右手是否真的如他所说已脱臼？

    “还有，监控！”牛犇抬头，环绕着体育场的上空，才发觉最近的摄像头也在预选室门口，离这有一段距离，大概率是没有拍到刚才的冲突。他又疯了似地转过头，朝着马尾女生喊道：“孔玉儿，你刚才也看到了吧？”

    在大家的注视下，孔玉儿缓缓摇了摇头。

    牛犇气急，这就要拉住瘫在地上的成俊去验伤，而成俊则开始呜呼哀哉地乱嚎起来。

    “哎哟，好痛！别碰我的右手！”

    “牛老师救我！”

    “大家救命啊，牛犇要杀人啦！”

    ……

    成俊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奈何演技相当有限，让边上的阿克都有点不忍直视。

    “好了，别闹了！”牛荣锡大声呼喝，场面瞬间安静下来，“监控有没有拍到，我们会查明白。至于成俊同学的右手是不是真的脱臼了，我们有校医在考务处，也自会验明。大家都散了吧，其余人接着考试！成俊和这位同学，还有牛犇跟我去考务处！”牛荣锡指了指阿克，接着开始安排旁边的工作人员赶紧去扶起在地上乱打滚的成俊。

    就知道牛荣锡这老鼻子不会这么善罢甘休，阿克不禁有些担心，他知道成俊在演戏，也担心等下验伤后，成俊该如何应对？

    倒是成俊这家伙，硬是在地上不住打滚哀嚎，就是不愿被扶起来。最后还是工作人员抬来了担架，让他舒舒服服地躺上去，才心甘情愿地被送去考务处。

    十五分钟后，考务处医务室内。

    “什么！”

    “不可能！”牛犇大叫起来！

    连阿克也被检查的结果给震惊到。

    “没有错，确实是骨结构对合关系丧失，这位同学的右手的确存在关节脱位的情况。”校医对于大吼大叫的牛犇有些不耐烦，只能直接与一旁的牛荣锡对话，“不过问题不大，我们已经处理好了，但是接下来的自选游戏测试恐怕会受到影响哦。”

    听这话时，牛荣锡正驾着手在胸前，右手指扶住嘴唇，盯着成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现在结果被摆到台面上，牛犇确实无法证明自己挨的那一巴掌。双方位置互换，反倒是成俊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

    “道歉。”斗室内，伤者低声嗫嚅。

    “什么？”阿克假装没有听见。

    “给我道歉！”成俊说完，又握住缠满绷带的右手，开始呻吟起来。

    气氛一时间尴尬。

    “这家伙一定是在演戏！”牛犇还在叫，此刻连牛荣锡的脸上也开始有些挂不住了。

    “给我闭嘴！”牛荣锡喝骂：“既然误会解除了，那就大事化小吧。牛犇，你赶紧给这位成俊同学道个歉。大家没问题就各自回去考试吧？”

    “那可不行！牛老师，既然考场有考场的规定，那像是牛犇这样随意污蔑考生，甚至差一点让考生退考的情况，是不是应该严肃处理啊？”阿克可算逮住机会，当然不会接受牛鼻子和稀泥的处理方式。他偷偷瞥向成俊，发现对方正微微竖起左手的大拇指向自己示意。

    “先道歉！”牛荣锡虽然是牛犇的亲戚，但他更在意自己的身份，不好表现出直接的偏袒。“至于你说的污蔑，可大可小，我相信你们也不想闹得太大，影响后面的考试吧？具体的情况，我会禀报给上面的领导。这样你们满意了吧？”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牛犇，听到牛荣锡的话，突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委顿下来。

    本还扭扭捏捏不想道歉，却被牛荣锡的威严所慑，最后对着成俊躬身，道出屈辱的歉疚。

    当然，期间成俊又哼哼唧唧地表示听不清楚，让牛犇欲哭无泪。最终他道了五次歉才被接受，几乎差点给成俊跪下了。

    两人从考务处离开时，还能感受到背后牛犇那灼灼的目光，带着巨大的恨意，向两人投射而来。

    走出办公室时，阿克想起刚才牛荣锡假惺惺地来询问成俊右手的情况，担心是否会影响接下来的自选游戏测试。

    这让阿克颇感内疚，成俊是为了替自己出头，才造成刚才的冲突。现在右手受伤，明天的考试一定会受到影响。本来以成俊第二名的好成绩，接下来入选肯定不难，这下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一想到这，阿克的心情复杂。

    预选室外，成俊好像并没有受到手伤的影响，刚才还需要阿克搀扶才能走出考务处，现在又生龙活虎，开始询问阿克接下来的自选游戏意向。

    “对不起！”阿克对着前面的成俊喊道，认真地将身子躬下来，“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手究竟是怎么受伤的，但今天的事情确实因我而起，你接下来的自选游戏测试肯定被影响操作。”阿克想埋下头，却被一双大手给立刻扶了起来。

    “乱想什么！”成俊的双眼盯着阿克，目光里闪动着光芒。

    “就像英雄在拯救世界时，可不是为了获得感谢，而是因为他们心中的热血。你大可不必感到愧疚，因为右手是我自己掰脱臼的。如果说你觉得欠我的，那就当作还你之前那瓶水的恩情吧，因为那时候我真的很渴啊！”成俊又笑了起来，声音豪迈。

    他转过身时，阳光正从头顶的玻璃天幕里洒下来，照得他凛凛的身影光芒闪耀，

    他背对着阿克，伸出左手的大拇指，向着预选室继续迈步走去。

    那一刻，阿克仿佛真的看见了英雄。

    “可是，接下来的考试，你的手不会影响操作吗？”阿克追问。

    “别瞎担心！我本来就只用一只手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