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雨巷，尽是“雨润红姿娇且嫩”，就在这温柔乡里，懒着一群醉生梦死之徒。

    “俞兄，来，我敬你。”赵昱举杯道：“今晚，不醉不归！”俞初七本是一好色好酒之徒，他在严府当着管事，平日里没少从下人那索捞好处，只见他一饮而尽道：“赵兄弟，爽快，来严府也有三年了吧。记得当年，那招人的告示还是我贴出去的。”赵昱忙回道：“这就是缘分啊，不然我怎会和俞兄相识呢？又怎能在此共饮这美酒呢？”话毕，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俞初七端起酒杯，闻了闻酒香：“香气协调，余香缭绕，这酒确实不错，赵兄是从哪儿弄来的？”赵昱笑道：“不愧是行家！这酒啊，是我从一绍兴商人那儿买的，三十年的女儿红。”俞初七咧嘴笑道：“好酒，花了兄弟不少银子吧。”赵昱笑道：“钱财怎及交情，我巧遇那商人，心想这好酒如宝剑，宝剑要配英雄，自然得请俞兄来品尝品尝。”俞初七听得满心欢喜，笑得合不拢嘴：“我老俞也是走过南闯过北的。要说黄酒，非绍兴女儿红不可。极品的更要数这三十年的女儿红。如你这酒量，一斤便醉喽。”赵昱问道：“我早就想问了，这黄酒为什么要叫女儿红？莫非是女人家做的？”俞初七指着酒坛子道：“赵兄有所不知，绍兴人有个习俗，凡是生了儿子就要为其酿酒，然后埋于地窖，取名状元红，等儿子中了状元再取出来宴请宾客。这要是生了女儿，埋下去，待女儿出嫁之时再取出来喝，就叫‘女儿红’了。”赵昱笑道：“哪有那么多的状元，宁海十年也出不了一个，这三十年的女儿红……”赵昱笑道：“难道绍兴人的女儿，三十岁了都嫁不出去？”俞初七一脸淫笑：“如此，这女子就更对我胃口了……”两人皆嘎嘎大笑起来。

    赵昱收起笑容，一脸正经地问道：“俞兄，我来严府三年多了，先是替严老爷看管‘茶山’，然后是收丝……今儿命我来府上做差，可是，这都一个多月了，也没给我安排个具体的事活……这……”俞初七拍拍赵昱肩膀，不禁道：“不急不急。自从你来了，严家一切都顺当了。你去茶山，山上便再无鬼怪闹事；你去收丝，那些桑农丝户从不拖欠。老爷让你来府上，自然是想借你的运道，让府上一切都顺顺利利。”赵昱奇怪：“难道我来之前，严家一直不顺当？”俞初七道：“你来府上才三年，算算也没多少时日，自是不知。何况有些事，下人怎可得知，怎可让你我看透呢。”赵昱点点头。

    俞初七揣着明白装糊涂，赵昱被安排到府内办事，自然是严老爷的意思，他心里明白，严汝贤必有重要的差事要交接给赵昱。

    片刻后，厢房内，缓缓飘来一阵琵琶声。可见一歌妓，罗衫清曼，粉黛红唇，叫俞初七看得丢魂，他不觉站了起来，赵昱见此情景，在俞初七耳畔轻声道：“俞兄，这姑娘叫轩清，是前童人，今晚便是你的人了。”俞初七咽了咽口水，笑道：“还是赵兄知我。来，坐坐坐！我敬赵兄一杯！如今良辰尚早，不如听几曲妙音再说。”赵昱一饮而下：“俞兄，您是府上的老人了，这严家的事儿，你啊，比谁都看得透，严老爷可不像个简单的商人，俞兄能否告知一二？”俞初七怔了一下，一脸肃敛：“赵兄，这事儿我就跟你一人说。那，你得向我发誓，要是同他人讲了，天打五雷轰。”赵昱连连点头发誓。

    俞初七笑了笑，小声道：“我不说胡话，你若把不住嘴，说出去了，严老爷一定不会放过你。到时候我俩的小命……”赵昱听完，随即将那歌姬遣出厢房，再次向天起誓。

    俞初七轻声道：“严老爷当然不是一般人。”赵昱给俞初七斟满酒，问道：“此话怎讲？”俞初七道：“当年成祖皇帝下诏，那被诛了十族的方孝孺，兄弟可知？”赵昱点点头，俞初七继续道：“历朝历代，刑极无非抄灭九族，可我大明朝不一样，是可以灭十族的！这正学先生便是活生生的例子。”赵昱道：“听老一辈人讲起过，宁海自从这次劫难后，再无文脉可传。”他问道：“这和严老爷有何关系？”俞初七道：“严家祖上也是诗礼之家，当年严老太太爷是正学先生的得意门生，严家也因此遭了大难，死了不少人，家产被抄殆尽。好在，有那么几人侥幸逃脱，才无断后。据我所知，自此之后，严老太太爷留下遗训，严家后人不得入仕为官，亦不可与官为伍。”

    赵昱听完，不禁摇头一叹：“非要人家破人亡，都是些无辜书生，怎忍心下得去手。”说完，两人举杯一饮。赵昱继续问道：“严家祖上有德，这不，如今门楣生辉，兴盛依旧。这？（严家是如何重正门楣的呢？）”俞初七道：“赵兄有所不知，严家当年虽萧疏败落，可在官场上还是颇有关系的。如今严老爷一亲妹，乃是台州知府的正房夫人。有了官场的护佑，商场经市岂有不兴之理。”赵昱皱眉道：“这岂不是坏了严老太太爷立下的规矩？”俞初七摇摇头，笑道：“亏赵兄还是个爷们儿，这女人家是泼出去的水，但凡嫁出去的，便是他家之人。”赵昱笑道：“俞兄好见识，原来严老爷还有这背景。”他心念道：“这严家，还不是与官为伍，坏了规矩。”只见俞初七叹了一声气：“这严家虽生财有道，但是……还是糟了天谴啊。”赵昱不解，继续追问着，可俞初七却推托不言。

    夜，渐渐深去，赵昱先行回府，留下俞初七在红罗帐内独自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