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靠近金楼的大道上已经是一片狼藉。

    原本摆放在街道两侧的小摊多数被打翻在地，箩筐也七零八落的散落在街道上。食材、调料、水果、饰品等等一切原本摆放整齐等待着顾客盈门的物件，都混乱无序的散落到了地面上。

    曾经扎在竹竿上或者吊在屋檐下，散发着各色光线美不胜收的花灯也或熄灭，或打落在地上，有的甚至点燃了路旁的摊子，引起一片大火，把这原本就亮堂的街道照射的恍如白昼。

    四散奔逃的人影已经少了许多了，该逃走的都已经逃走了，剩下的是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身体，流淌在街道石板上的血液伴随着人的呻吟声、哭喊声、呼救声，以及远处传来的野兽咆哮声、兵器交击声、喝骂声，交织在一起。在满地的火光照耀下，共同组成了一副乱世兵灾图。

    这种只在电视中才出现的场景猛然映入了眼帘，此刻这杂乱的声音、血腥的气息、竹木燃烧甚至蛋白质燃烧的气味、完全真实的视觉反馈、牙关紧咬的实体感，一下子带来的剧烈冲击，瞬间就把过了二十多年平安日子的林扉冲的顿在了原地。

    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确认自己不是在梦中的林扉，脑子飞快的转动着，试图找出一些破绽或者不合理之处来证明眼前的一幕并不是真的。但是理智告诉他灾难已经发生了，首要任务就是应对这一切，而不是站着质疑和发呆。

    还没等愣神的大脑从冲击和不信中反应过来，做出理智的应对方法，原本还在远处的兵器交击声伴随着熟悉的大骂，让林扉的身体先于脑子动了起来——没时间查看地上伤员的情况了，前方的封彦遇到了麻烦。

    甩了甩脑袋，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倒持单刀，矮身顺着街边建筑的边缘，快步朝着前方影影绰绰战在一团的人影袭去。

    此刻封彦所处的大街中段靠近鳌山的位置已是一片地狱景象，残肢断臂和惊恐的尸体交织在街面上，延伸到街边巷子里的石板小路上。鲜血像是春日里的雨水一般缓缓的浸润了石板路，然后在边沟处汇集起来流入暗沟。火光下暗黑泛红散发着血腥味的液体让人血压飙升，忍不住移开了目光，望向一切的罪魁祸首。

    封彦和数个一看就年岁不大的武者结成阵势，在圆拱石桥的一侧和敌人拼杀作一团。不时有人从其他方向沿着河道支援过来，也有人不善正面搏斗，隐入两侧的建筑中，清理突破小桥防线，在民居中肆意烧杀的敌人。

    林扉只来得及观察了桥上的敌人一眼，就见到又有数十个身披兽皮，露出前胸，或持斧盾，或持长矛的野人，在其中一个带着狼头帽子的野人头目的带领下飞速的从对面的桥下往正在战斗争夺中的桥面上冲击，甚至还有数个会水的野人，猛的几声乱嚎，一个猛子扎进了河水中，试图直接游到对面来。

    因为会游水的野人存在，前方防守的武者不得不退守到己方的桥下，还被迫派出人手沿着河道阻拦从水中出现的野人，一时间压力猛增。

    来不及细想，眼见桥下正面交锋处的封彦和武者压力越来越大，林扉脚下不停的疾步冲入战团，一刀横扫，刀光如同一袭寒芒，抹过了一名正在围攻封彦的持斧野人的咽喉，转瞬即逝。并肩而立的二人来不及多说什么，只是眼神一个交汇，各自持刀斩向前方怪叫着源源不断袭来的敌人。

    挥刀格开砍来的斧头，随手一撩划过对面野人的胸腹，来不及观察战果，又是俯身躲过后排敌人刺来的长矛，一手抓住矛杆将其削断，反手就将矛头当作暗器丢了回去，却被敌人举盾挡了下来，虽然木制包皮的简陋盾牌瞬间炸开带走了一条手臂，好歹是让对面的人活了下来。

    撇撇嘴来不及多说什么，两边的野人又挥舞着砍刀盾牌，朝这边扑了过来。

    这些个身披兽皮，拿着破木盾和斧子长矛，连套像样的盔甲都没有的野人很符合蛮族人缺少铁器的刻板印象。野蛮而残暴，个个孔武有力，施展的都是军阵中不要命的打法。明明大部分的野人都只是身强力壮连九品都没有，只能算是普通人中的壮汉，只有带着皮帽子的小头目才堪堪有超凡一阶九品武者的战斗力。却在此时此地这般狭窄的桥面上，硬生生用人命堆得已经增加到十余个的己方武者疲于奔命。

    期间从后方赶来的崔兆也只是来得及和前方挥刀的林、封二人打了个招呼，就沿着河岸清理敢涉水上岸的野人去了。从各自年轻的面目和互相之间总有几个人打招呼的情况来看，在场的诸人都是来参加花灯会的各家青年俊彦。

    纵使在场的都是各家的俊彦，一个个最少也是九品武者，其中还不乏和封彦一般的八品武者，但是在对面野人成建制的小规模军阵的冲击之下，依然显得手忙脚乱。

    终究大部分都是年轻人，有的甚至从小大到都是宅在家中修炼武学的，今天之前没见过血的大有人在。还有一些则是练习的武功更适合单打独斗，遇到这般乱刀砍杀的场景完全发挥不出优势。再加上众人从未有配合过一起战斗，只是粗略站成两排前后照应。武者这边十成的战斗力发挥不出七八成，一时间声势反而被成群结队的野人压了下来。

    刚开始众人只是想着拖住这突然出现的敌人，不让他们四散搞破坏，等待城中云集的高手直接出手解决掉他们，可是金楼方向传来的动静越来越大，直到现在也没有那边的消息，恐怕城中的高手们也遇到了大麻烦，这次花灯会可能是个彻彻底底的陷阱。

    随着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桥对面的敌人丝毫不见减少，不断的有结成队伍的野人从远处的火光里窜出来，嚎叫着加入桥上的绞肉场。

    己方武者阵营也有人不会分配体力，在刚开始大杀四方之后渐渐气力不支，动作变形挂了彩。逐渐有受伤的武者退出了一线，到后面包扎服药。此消彼长之下，小桥防线已然是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