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纳了那一对清洁工的几天之后，蚯蚓们的工作就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大象吃狮子，狮子吃老虎，老虎吃猫，猫吃老鼠，老鼠又吃大象。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的智慧，全部浓缩于一盘斗兽棋当中。一个生态圈里，没有底层的老鼠蟑螂或者蚯蚓们，是万万不行的。

    动物园新区域的环境迅速得以改善，是因为牲前是清洁工人的蚯蚓们的努力。它们没有爪也没有牙，也没有强健的筋骨，却可以上食埃土，下饮黄泉，全然是因为他们强大的韧性，和他们的不怕苦，不怕累，更不怕脏。

    工业革命之后，出生并且成长在大笨城里的人，鲜有能集齐这三条优良品质的。蚯蚓们到了动物园之后，立即就对新区域展开了清洁工作。它们钻进泥土里，对里面那些陈旧肮脏腐烂的污秽，逐一消化，并且同时让泥土变得松软和富有营养，马上就能让地表上的植物生长得更加茂盛。植物长得好了，叶绿素和树根的作用也越来越明显，水土面貌好了，空气也清新了，原来的荒地以意想不到的惊人速度恢复了。

    高高在上的狮子也好，或者是在地底烂泥中的蚯蚓也好，本质上都是一个圈圈中的一小节，缺少了谁，这个圈圈都会断裂。

    根据蚯蚓们的情报，多莉判断，巧克力街很快就要变成这种断裂的圈。

    “是啊，巧克力街里的年轻人都不喜欢我们。不说他们投票把我们都踢走吧，我们本来也要呆不下去了。那里的房子，一个晚上要几百镑。”

    “是几千镑啊组长。”

    “哦，贵的那些要几千镑。我们哪呆得下去啊！”

    从蚯蚓那里知道这些事情之后，多莉跟亚瑟说，我们有必要去巧克力街道那里看一看。

    “有什么好看的，伊莎贝拉的东西关我毛事。更何况，我又不想吃巧克力。”亚瑟说完的一瞬间，又马上站在多莉的角度重新看待这件事，马上更正说：“不过如果你想买巧克力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一起去，但事先说明啊，动物园要还的债比以前多了很多，我们买不起多少巧克力。”

    “我不是要买巧克力啦！”多莉脸红着说。“嗯，虽然，多莉姐姐也很高兴啦，亚瑟少爷居然会想，会想到，我喜欢——”

    亚瑟也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想到了多莉不在身边，辗转反则的那个前半夜。

    “好了啦别说了，多莉姐姐，既然你不想要巧克力，那我们到底为啥要去巧克力街。”

    “刺探军情。”

    “军什么情，现在又不是打仗。”

    “在陛下眼中，我们就是在打仗。亚瑟少爷，之前我们已经分析过了吧，我们这个动物园，之所以变成今天这个鬼样子，是因为什么？”

    “因为伊莎贝拉和丽莎，也可以说是因为陛下。”

    “是的，如果没有她们这些公侯国王们的努力，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人愿意当动物啊。亚瑟少爷，那天卖楼的情景有多炙热，你现在应该还在害怕的吧。”

    “别提了别提了。”

    “假如这样的情况，在以后的某个时候，变成了我们这个城市这个国家的常态，你还会觉得巧克力街道的事情不关我们事吗？”

    亚瑟马上站起身，穿好外套。

    “走走走。”

    巧克力街道并不算远，他们用腿就能走到了。

    按照蚯蚓们所说的，多莉预测，这里应该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

    为什么？一条街，只要没有了清洁工人扫地工人，只需要三天，就会陷入混乱，甚至是瘫痪。铺天盖地的垃圾会从垃圾桶垃圾站里漫溢出来，像魔女在念咒，像青春期少年的脸在爆发青春痘，像灵光乍现的作家印刷草纸般值钱的文学作品，也像堵了的马桶在喷屎，你都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肮脏、污秽、恶心人的东西，从不知道哪里，也不知道怎么来的，一瞬间地就堆满了平日的美好风景。

    巧克力街道就在亚瑟和多莉眼前，很抱歉，现实让他们失望了。

    像巧克力工厂那样的建筑，在这条街里是夹道而生，一栋比一栋高，一栋比一栋靓。传说在这些巧克力大楼之间的靓仔靓女们，一个个都人模狗样地光鲜亮丽。他们谁都没有表露出任何不舒服的表情。

    “多莉姐姐，他们什么事也没有，你的算计错误了。”

    “怎么可能？”

    多莉确实觉得太过不可思议了，她到处环视，并没有发现任何垃圾在地面上。这里是巧克力，那里是巧克力，到处都是巧克力，没有地方不是巧克力。巧克力街道到处都是甜蜜蜜，没有任何肮脏和秽乱，全部都是巧克力。

    巧克力也是黑色的，从某种角度来看，巧克力世界也可以是多莉预想中的黑暗世界。

    “是什么地方猜错了？我想想，柠党的工厂，工业，精密作业，难道伊莎贝拉已经做出些什么会自动扫地的机器吗？哦，对了，有这个可能。她们以前就是这样子做的，用机器把人淘汰掉，不断地把人裁走，然后人越来越低贱，为了一份工作，为了糊口，渐渐地变成现在这样，连动物都肯做。那么问题就是，她的扫地机器人呢？”

    “多莉姐姐，你以为在看科幻小说吗，扫地机器人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被发明出来啊，想想都不可能。”亚瑟摇着头否定了多莉的假设。

    “路上根本没有你说的那种东西，而且，最重要的是，你看那边。”

    亚瑟指了指不远处，一根黑色的管子，正在不安分地躺在那里。亚瑟将耳朵贴近上去，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然后肯定地说。

    “这里面有水在流。”

    “是水管，怎么了？巧克力做的水管，在这条街道里的话，也算合理吧。”

    “不是，不是普通的水管。”

    多不容易啊，亚瑟多不容易终于有一回，能比多莉醒目了。他找到了这条街道的秘密，就在这条巧克力水管里面。

    “这里面的不是普通的水，是黑水，多莉姐姐，你敢下去一探究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