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进来吧。”

    亚瑟在面试间里忙碌着，叫唤下一位面试者进来。

    门被推开了，但是并没有人进来，然后门又关上了。

    “嗯？”

    亚瑟伸长了脖子，将自己的头升高了零点五公分，但是并没有见谁进来了。“可以进来了，下一个？”

    “我进来了啊。”

    亚瑟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多莉一眼。但那显然不是多莉的声音，多莉也摇摇头，表示不是自己在恶作剧。

    “没有人啊？”

    “我在这里，亚瑟园长，在下面，你桌子的下面。”

    亚瑟被吓得猛地站起身，这时候，他才看见了，他工作桌子的对面，一条狗正站在那里跟他说话。

    “什么鬼！”

    一条会说话的狗，正坐在亚瑟的对面。按理来说，在动物园这里做了园长那么久，亚瑟和多莉都应该习惯这里的动物会说话。但这条狗只是来面试的啊，他应该还没有签订《畜约》啊，他怎么会说话的？

    不对，到底是他还是它？亚瑟都弄不清了。

    “怎么回事啊这条狗！”

    “亚瑟园长，亚瑟园长！冷静点，冷静点！我是人，我还是一个人。”

    然后那条狗，大概是中了什么巫婆的诅咒，又或者他其实是什么德鲁伊，哎亚瑟也不是很懂这些神秘力量，总之那条狗就是很匪夷所思地站起来了。

    是两条腿地站起来，不是四条腿地！他，又或者说它，本来就是站着的，四条腿地。现在他把自己的两条前腿盘起来，交叉在自己的胸前；两条后腿伸直了，让他直挺挺地，像一个人一样，站立起来。而他的尾巴，则自然地下垂着，看起来是没有用力的，只是软趴趴地吊着，也不可能像袋鼠那样能给这条狗的双腿直立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并且，这条狗直立起来之后，一丁点儿前倾的迹象都没有，两条前腿稳稳地交叉搭在胸前环抱着，站得稳稳当当。

    “是鬼啊！”

    “亚瑟园长，你们冷静一点，我是人。”

    那条狗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狗下巴那里扣扣索索。“哎这皮套好用是好用但就是，哎，忒麻烦，诶，找到了。”

    狗的爪子像是捏着什么东西一样，从他自己的下巴，咯吱咯吱地往狗肚子划下。

    “啊亚瑟少爷他把自己给解剖了！”多莉吓得躲在亚瑟身后。

    “不是，什么解剖，哎，你们看清楚一点，亚瑟园长，我只是想做一条狗而已，我不是真的狗！”

    亚瑟定睛一看，刚刚他的把自己从下巴开始划破自己的狗肚皮，确实不是现实。真相是，他把自己的拉链拉开了，从一张皮套里钻了出来。

    里面分明是一个男子，甚至还长得人模狗样的，挺帅。

    “亚瑟园长，这只是皮套，我不是真正的狗。”

    亚瑟和多莉都惊呆了，半张着嘴，既说不出话来，也不敢吸气进去，整个面试间充盈了尴尬。

    “你们可以摸摸看啊，很好的，这套东西。”

    亚瑟鼓起勇气，而多莉则索性捂上自己的双眼，不敢看那张干瘪了的，根本就是一条被剥下来的，非常完整无损漂亮的狗皮。

    果然，皮毛是很顺滑，摸起来就像摸真狗一样，并且还暖暖的，如果把眼睛闭上，亚瑟根本就以为自己是在摸一条真正的狗。毛也好，牙齿也好，甚至是眉毛，对，狗也有眉毛的，在它的皮毛之中，零零星星地栋起来几根，很稀疏的，黑色的像人类的头发一样的毛，在那摇曳着。

    “这套东西很贵的，花了我几十万。”

    “几十万！”多莉都被这个数字惊得忍不住又睁开眼，忍耐着难受地去多看几眼那块狗干，想看看到底为啥那么值钱。啊不行，还是很恶心，多莉又把头别过去了。

    “能做得那么像，贵一点确实是能理解的。”亚瑟作出了专业的判断：“用这样的皮套，以后用来拍戏什么的，就不用担心狗不听话了吧，用人来做演员就行了。人是最听话的动物。”

    “啊——是，好像是这样子的，厂商本来就是专门给玩摄魂器的人供货的，亚瑟园长，你挺懂行嘛。”

    “啊不，我不懂，我不懂那些。”亚瑟皱着眉头摆手摇头。“我啥也不懂，也就是做动物园园长做了段时间，对动物有点皮毛的了解罢了，皮毛，也就仅限于皮毛。”

    “嗯，皮毛。”

    “那么，这位——狗先生，你介意我这样称呼您吗？你还没有自我介绍。”

    “没事，我本来就姓苟，苟金斯·雷克特斯。”

    “那么狗先生，你想做一条狗，并且好像也已经挺成功了，那为什么，还要来动物园这里找工作呢？”

    “还不够啊，亚瑟园长。”狗先生皱眉抱怨。“只是皮套不够的。”

    “怎讲？”

    “我想做一条狗，不想做人。做人太累了，还不如做狗。做人，要自己养活自己，天天上班个个人都说自己累得跟条狗似的。屁啦，你见过哪条狗早上七点不到就起床，晚上回家要十二点的？他们那种打工的人还想做狗？他们不配！”

    亚瑟没话说。

    “我看透了，像我这样的人啊，如果想要改变自己，那就只能和更优秀、更有钱的人成为家人这条路了。我想和那些漂亮又有钱的小姐姐结婚啊，但是呢，她们看得起我吗？哎，我又不是丕平……”

    “啊你怎么！你这人怎么！”亚瑟不满地打断。“哪壶不开提哪壶！”

    “怎么了，园长？丕平大人是我的偶像。”

    就连多莉都忍不住在亚瑟的身后轻轻地yue了一下，怎么会有这样子的人啊！

    “亚瑟园长，你也不要取笑我，丕平大人真的是吾辈楷模啊，能在丽莎公爵和伊莎贝拉侯爵这两大美富婆之间优雅地游走。”

    那叫游走？那根本就是被当球来踢好吗？亚瑟想。

    “可是我的条件没有丕平大人那么好啦，尝试了很多次都发现，要想和漂亮有钱的小姐姐结婚，太难了，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你就应该放弃这种错误的幻想，脚踏实地打工做人啊。

    “所以啊，我就想到了一条迂回路线。现在的有钱人，都很心善的，他们不一定爱人，尤其是不会爱他们雇佣的人。但他们一定会爱狗，在摄魂器面前啊，谁会说自己不喜欢小宠物呢？你看啊，做人没人理，做狗就有人疼。我不做人了，我想做小姐姐的小舔狗。天天去舔一下她的手掌和脚板，去把她丢出去的球叼回来，和她的家人一起生活一起玩耍，这样，我也和她是一家人了！威啊伐木累！”

    亚瑟已经不想再听哪怕多一个字了，他直接丢出一张合约，只想尽快地结束这场面试。

    狗先生签订了《畜约》，他未能如愿以偿，他变成了一只癞蛤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