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册书誊写完已是七日后，石唯被带到了刻有“三”字的院落，又五日，石唯又进了“二”字院，等进出了“六”“四”“五”几个院落后，过去了整整一个月。

    这次石唯又被带到了“外一”院，这些院落的布置一般无二，只是这“外一”院更靠近道观的院墙，想来这“外”便是由此而来。

    进了“外一”院，石唯开始誊写的便是勾曲文字，虽然看不懂，石唯还是如同对待画符篆一样强记在脑海中的山河图中。“但觉有用悉数记之。”石唯就是觉得自己哪天也许也可以编纂一本字书给先生看看。

    尽管石唯因为誊写的熟练，一刻钟便可抄写一页了，还是足足在“外一”院呆了两个月，每日里清心陪在左右，收起誊写好的纸张，吹一吹收在房间里。除此外，既不看石唯的誊写也不回答石唯的任何问题。就那样闭目而立。

    直到这日清育出现，石唯才恍然，自己在道观这么长时日竟只见过这两个小道。

    清育先后送来了两个大木箱子，清心拂尘指了指木箱，揖手道：

    “小善人，这两箱皆是大离文字，你自誊写。誊写好置于案几即可，黄纸、墨汁每日为小善人备好，小道我另有他派就不陪伴小善人了。”

    一揖送走两个小道，石唯打开一个木箱翻看了一下，教理教义、斋醮科仪、早晚“课经”，尽是道观典籍。

    打开另一个箱子，杂文传记、历算、医家、兵家，诸多自己不曾接触的书籍。

    石唯心中惊喜，暗呼大赚。不觉间誊写、记忆的速度明显加快，要不是清心总是按时将他请出观外，石唯恨不得就住在道观不停抄写。不觉间一个月过去，这些等同于此前两倍的书册便已誊写完毕。

    最后一笔收起，石唯伸展了下手臂，看看了更香，时近午时。猜想着还会有什么新的书册需要誊写时，清心小道推开庭院大门持拂而入。

    “小善人，中元节将至，我观有些法事要准备。书册暂且誊写至此。”说着清心从衣袖中取出一个蓝布小包递向石唯，“小善人计誊写三千四百六十八页，酬金当是十七两三钱零四十文。请小善人点验。”

    石唯忙站起拱手，“道长客气。”接过布包，心有不舍。

    “请。”清心拂尘相送。

    石唯连忙穿上鞋子，环顾了一下庭院“道长，来日若是还有誊写可否依然招学生前来？”

    “可。”清心面露笑意。

    七月流火难着衣，走在回家的官道上，石唯干脆地脱下长袍小心地夹在腋下，只留贴身中衣仍觉热浪缠身。眼看着转过前方的树林就能看见镇子了，石唯再次捏了捏长袍内的布包，“给二哥四十文，给长姐两钱，自己留下一钱。”石唯心情大好，自己还是头一次摸到这么多钱。远处树尖上东边黑云西边晴的天空映入眼帘，石唯忽有灵感：

    “有晴总被无晴扰”。

    自觉此句尚可，便想赋诗一首。左顾右盼着想找些应景事物，无意间路边一颗松树后露出的一截青衣引起了石唯的注意。

    “树后何人？”石唯站定身子，双脚微微内扣。

    “小善人倒是机警。”随着声落，清育从树后慢慢现出身子。

    “原来是道长在此，学生有礼了。”石唯拱手，心下却是狐疑。

    “小善人誊写了这些时日倒是辛苦。”小道士说话间离开了树林来到官路上。

    “不知道长何故在此？”石唯看着空着双手的小道徐步向自己走来。

    “小道去镇里采买，歇息一下而已。”小道很自然地回头望了眼镇子方向。

    常人乏累当会依树而坐，谁会站在树后？石唯感到这小道显然是藏身于此，仍是小心提防。

    “道长走反了方向，向后才是去镇子的方向。”石唯向树林方向移了两步，似是给道士让路。

    “不急，小道尚有一句话问小善人。”

    “道长请问。”石唯目不转睛地看着道士。

    “小善人可是见过那上古文字？”清育面无表情，三丈外一步跨来。

    石唯猛地感觉背后发凉，毫不犹豫地斜着冲向树林，间不容发地躲开了清育的一抓。

    “嗯？”清育显然颇为吃惊，“小道只是有些问题要请教小善人，莫跑莫跑！”

    清育左右环顾了一眼，抬步向石唯追去。

    “逃。”石唯内心惊骇、六识尽失，脑海中都是那一步三丈的情景。“冷静，冷静！”石唯深吸一口气，只挑那林密处扎去。

    后面的清育看着石唯绕树穿枝的头也不回，冷哼一声，算算离开官路已有一段距离，足下法力，手入袖囊。

    此刻的石唯只恨平常练功未尽全力，“自己赤手空拳哪里有什么办法？”

    “永远不要说自己没有办法！”父亲的训斥如当头棒喝，“改变自己就是最后的办法。”

    “改变自己？”石唯快速的思索着，“既然无路可逃何不死中求生，拼死一搏？”

    意识定，五识开。远处粼粼应是水光，枝叶摇摆风是自右侧吹来，树叶沙沙，道士已是越追越近，后背忽有热感……石唯用力向右侧扑倒，尚未滚起，便听到一声炸响，余光中一颗怀抱粗的松树拦腰折断，火舌漫延的树干砸向自己。

    石唯腾身抓住倒来的一根松枝，欲借力向旁弹出，不想松枝竟然折断，石唯重重地撞在树干上被斜斜地撞飞了出去。

    慌乱中石唯挥动手中的松枝向身旁树上的一根被烧秃的断枝抽去，两根断枝齐齐折断，石唯借这一抽之力，改变了空中的方向，一脚蹬踏在一树干上，再次弹飞出去。

    小道清育已冲到折断的松树旁，看着被砸的晕头转向的石唯竟自空中跌向自己，那灵巧的身法立刻让清育谨慎起来，原本抓出的手转而伸入袖囊，扬手间一团火光再次打向石唯。却见石唯空中忽然一个倒翻，拳头大的火球正砸在石唯的胸口，眼见着成了一个火人倒飞了回去。火光映衬下，只留下一个黑点盯视着自己。

    “可不要烧死了……道爷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