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推开铅灰色的乌云，暗淡的天空瞬间澄霁了。

    以前路明非不知道，为什么有钱人喜欢玩跳伞，甚至广告词里有“人的一生必须有过一次的体验”这种夸张的修辞。

    现在他知道了。

    从高空跳下后，高楼大厦如尘埃般渺小，陆地与大海近在眼前，身体的每一寸器官都会贪婪地保存这一刻的感受。此刻的路明非却没有心情享受这种喜悦，因为他身上没绑降落伞，离地几千英尺还在进行没有减速的自由落体运动。

    以这样的时速落地，想找个全尸都难。

    还有多少秒坠地？

    四十五秒？

    一分钟？

    路明非无暇计算，雷铠的幽蓝光泽仿佛风中残烛，若明若暗。真是坏消息，体内的查克拉消耗殆尽，再也无法控制身体，自由落体带来的失重感加剧，耳朵、鼻孔也因为空气高速流动剧痛无比。

    “哥哥这个时候都不用通灵术么？”

    惋惜的语调忽然在路明非耳边响起。他听到了‘砰’的一声，白雾炸开，通灵兽不请自来。

    这小家伙今天换了一套蓝西装，领口别着红色蝴蝶结，脸上还架着一副黑框平光镜，看起来像是刚从漫展赶过来的。

    “呦，柯南兄，怎么没去处理谋杀案？”路明非委婉地表示不想见到这位不速之客。

    “刚处理完，凶手已经伏地痛哭认罪了，得知哥哥你有难，我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路鸣泽坏笑，“放心啦，这次不是你主动召唤我，不需要耗费四分之一的生命。”

    路明非无视了他的解释。

    所有的不适全消失了，地面建筑放大的速度被按下了放慢键，自由落体趋近于停止。他仍在坠落，没有急促与紧张，是落叶在秋风中飘零的美感。

    见鬼了，这是什么能力？

    幻术？

    路明非暗自心惊，物理定律、空间、时间法则在这个区域内貌似失效了，这种等级的幻术……只有月读能办到。

    难道这小家伙也拥有万花筒写轮眼？

    又是一个不幸的消息，这小家伙现在是友非敌，鬼知道以后立场会不会改变。就算不会，在这个世界被人用幻术控制也是很麻烦的一件事。他决定了，等这场袭击尘埃落定后要对自己施展幻术，就像鼬用别天神覆盖兜的秽土转生、兜用多由也的魔笛·梦幻音锁破坏鼬的伊邪那美那样（虽然没成功）。

    “哥哥，你似乎在想很失礼的事情？”路鸣泽紧盯他的侧脸，“我可是你弟弟！”

    “少来，我没认过你！”路明非回绝，“你又出来干什么？”

    “我不是说过么？我亲爱的哥哥遇到危险，当弟弟的自然要效犬马之劳！”路鸣泽一脸谄媚。

    “拿走我四分之一的生命，救我完整的一条命？你倒是一个合格的奸商，有没有兴趣找个路灯吊一吊？”路明非白了他一眼，“你住在我的身体里吧？我死了你也得跟着玩完，还不如识趣一点，交房租啦小鬼。”

    这招是跟鸣人学的。当年鸣人学不好通灵术抱着必死的决心跳下山谷，九尾不给查克拉？大家一起玩完，谁都别想活。

    “哥哥你留学回来变奸诈了……”路鸣泽假装用手指抹眼泪，刻意露出指缝观察路明非的表情。

    “交房租肯定没问题，不过有件事我这个当弟弟的要提醒你，别人身上发生的事不能完美复刻在自己身上。房东要是拼命压榨租客不给优惠，到时候房子着火租客可能会弃屋而逃哦，反正哥哥你名下有很多房子，我大不了重新租一个嘛，反正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后半句说得隐晦。

    路明非没太听懂，他什么时候如此富有了？

    他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冷颤，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行了，还有事么？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朕乏了。”

    不交房租也没事，他还有两只眼睛能发动伊邪那岐，与失去生命相比，一只眼睛看不见倒是无所谓了。

    “陛下，臣有本奏！”路鸣泽十分配合，“陛下这次大显神威，击退敌军，何不乘胜追击？此贼今日不除，来日必成后患！”

    “说人话。”

    “晋襄公和孟明视的故事哥哥你没听过么？放虎归山啊！”路鸣泽叹气。

    路明非还真知道。

    春秋时期，秦穆公有恩于晋文公，两家结下姻亲，史称秦晋之好。晋文公去世后晋襄公即位双方翻脸，秦穆公派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三员大将趁晋国国丧之时攻打晋国，结果反被晋国大将先轸打得全军覆没，派出的三员大将全部被俘。

    襄公本想处死三人，却被他的母亲、秦穆公女儿文嬴说服，放走三人。大将先轸不同意派人去追，可惜孟明视渡过了黄河。回到秦国后孟明视深受信任，继续担任大将，三年后率军击败晋军，一雪前耻，威震西戎。

    “你的意思是……我是晋襄公？”路明非挑眉。

    “没错，哥哥，现在是杀死奥丁的最好时机。他本就不在全盛时期，又被你重创，位于人生最虚弱的时候，连作乱的力气都没有。此时不杀，更待何时？未来他会给我们带来无法想象的麻烦！”路鸣泽的小脸写满认真。

    “你错了，我不是晋襄公，我是先轸。能打败他一次，我就能打败他第二次。”路明非沉声说，“你说了一大堆，不还是要我付出四分之一的生命？”

    “是。”

    路明非长叹一口气：“说真的，你要我的命干什么？拿去换酒钱？”

    “准确的说，我要交换你的身体……交易是这样的，你有四次主动召唤我的机会，我帮你实现四个愿望，当所有的愿望被实现后，或者当你在世界上感到孤独的时候，你的生命归我。”

    路明非的神色从听到那句‘我要你的身体’之后变得奇怪了。

    “就知道实话实说你会误会……好吧好吧，哥哥别用看变态的眼神看我了，既然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

    路鸣泽嘟哝到最后，像体谅大人的懂事孩子那样笑了起来，天真烂漫。

    他把右手按在胸口欠身行礼，轻声说：

    “总有一天，哥哥你会有竭尽所能却办不到的事，到时你自然会召唤我，达成你的心愿。”

    “不会有那一天的。”路明非说。

    路鸣泽似笑非笑地摇头，呼啸的风吞噬了他，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

    “哥哥下次见咯，下面会有人接住你，不需要你牺牲一只眼睛的光阴做代价，我可不想你变成独眼龙。友情提示，幕后黑手要演一段时间床戏，他手下的小弟可不会善罢甘休，会继续找你麻烦，建议你不要留在这座城市，最好跟着卡塞尔学院的人去美国。”

    “阴魂不散啊……”路明非摇头。

    时间流速恢复正常，自由落体的失重感再次包围了路明非，他距离地面越来越近，隐约能看到丽晶酒店顶楼。一只鸽子忽然在天台上起飞，展开羽翼，轻盈地掠过晴空。

    “这小鬼不会耍我吧？”

    路明非看到了鸽子，有点担心，仅存的瞳力准备发动‘伊邪那岐’。

    然而目睹鸽子翱翔的不止路明非一人，在这个小家伙离开的位置，有人始终盯着它鲜红的小爪。护栏距他一步之遥，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但他仍然义无反顾地跳出天台，接住路明非。

    “喂……”

    正准备发动伊邪那岐的路明非一怔。

    或许很多年后他都不会忘记这一幕。并不是因为被一个男人以公主抱的姿势搂在怀里，路明非觉得羞愧。而是被他的勇武吓到了。

    大哥，你的手还好么？他现在保持54m/s的终端速度下坠，如果把人看做半径为0.2米的圆形，代入阻力方程他的阻力约有200000N，相当于用身体支撑起20吨重的铁块，他……是来自杀的？

    “没事吧？”那人笑着说。

    路明非倒抽一口冷气，这人的手竟然毫发无损？兄台你是从哪本修真小说跑出来的人物吧？还是到达元婴期细髓换血的老怪，否则不可能承受20吨的压力。

    “我没事，你的手……”

    路明非说完发现他们正在减速，撕开的空气变成了青色，肌肤不再因高速刺痛，好像摔进了世界上最松软的雪。

    两人在缓慢的气流中平稳降落，落地时速度归零。

    “怎么办到的？”路明非离开他的怀抱，踩在积水坑里问。

    “大真言术·风王之瞳。”年轻男孩淡淡地笑了，“我控制丽晶酒店周围的空气做缓冲，平均分摊了你下坠带来的力，把你的速度降到零。控制力足够强，还能短时间飞行。”

    “大真言术？你是？”路明非心说别再搞出新的设定了好么？

    “就是西方混血种的言灵，我们东夏混血种用‘大真言术’表示。”男人伸出手，“在下庐州李氏，李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