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宇无尘，月明碧玉三千里。

    一弯新月斜挂天际，清冷的月辉挥洒而下，落在连绵起伏的山脉之上，苍黑的山脊泛着淡淡的幽光，显得神秘孤寂。

    没想到第一次踏上天幕峰，竟然是在这等夜深人静的漆黑夜晚。

    在成功触碰灵渊古剑后，乔野便被告知通过外院试炼，已顺利进入天玄宗内院。

    一切来得突然，来不及与樊寻等人告别，就匆匆收拾包裹离开。在离开百灵峰时，只有宋洛初与陆今安二人相送。

    就这样，元丰92年，四月二十六日，乔野正式成为天玄宗弟子。

    穿过缥缈云雾，循着潺潺水声向前走去，天幕峰极高极寒，常年缭绕着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乔野安静地在云雾中走着，周遭幽谧，水声渐趋清晰。

    眼前浮现出一片绚烂的淡紫，如同泼散的水墨，越来越深，越来越浓，逐渐占据乔野的全部视野。

    是紫藤。

    紫藤蔓下，两座栩栩如生的石狮子分外显眼。

    “这位想必就是乔野师弟了”

    只见一身披碧霞云雁锦衣的少年站在一对石狮子身前，脸庞轮廓分明，带着丝稚气。一双眼眸干净明亮，纯真透彻。

    “正是”，乔野单肩扛着包裹，大方回道。

    少年简单打量着乔野，随后说道：“早就收到陆师叔传信，我都在这里等好久了。师弟若再不来，我就要睡着了”

    乔野礼貌道：“天幕峰夜路难行，多费了些时辰，辛苦师兄了”

    “走上来的？”

    少年心中惊讶，再一仔细看乔野脚上已经有些磨损的布靴，这才相信。往年通过外院试炼进入内院的弟子，至少都开到三阶气脉，有些甚至四阶微开。就算御气飞行还不熟练，行走时已如踏空前进。

    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碰见走上来的弟子。

    不过也亏他能走上来。

    天幕峰的山路从上而下平铺而就，远处看，简直如登天的天梯一般。何止是难行，没从山腰处跌落就已经是万幸了。

    少年道：“既然师弟山路劳顿，还是早些歇息吧”

    说着，转身一闪，消失在两个石狮子中间。

    这大概就是天玄宗内院的刻印吧。

    想到自己离行前，宋洛初交予自己的一枚三角形状刻印已经融入手掌。下意识紧握右拳，左脚向前一步，进入内院。

    跨过高高的门槛，踏入青石铺就的内院里，但觉得清风阵阵，花香隐隐。举目望去，但见一条白玉长阶铺地的笔直甬道分开左右，直通内院深处。

    四周宅院楼阁连绵不绝，高墙环绕。屋舍鳞次栉比，错落有致，繁而不乱，聚而有序。

    少年见乔野呆呆停在原地，知他定是被眼前景色惊住，好心提醒道：“内院路多且杂，师弟务必跟紧了。要是走迷了路，误闯了别处院门，可是要受责罚的”

    “多谢师兄”

    乔野回过神，脚步跟上，与少年只错开半个身位的距离，紧跟在少年身后。

    目光时不时从身旁划过，这样的楼宇他从来不曾见过。只以简简单单的竹瓦制成，却比落桑城的建筑还要好看百倍。尤其是在这样夜深人静之时，从缝隙间透露出来的清冷感觉，当真是仙家楼阁无疑。

    明明是高耸入云的山巅，却丝毫不觉得寒冷。

    脚上布靴在来时已经被山路磨去了鞋底，此时踩在白玉石阶上，竟然觉得脚心处似有暖意划过。仔细一看，竟然是蓝田暖玉制成。

    “此处就是师弟房间了”

    只见面前是一处被灰色竹墙围起的院落，这竹子比乔野还要高出一个头，从外面完全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少年继续道：“师弟今日且好生休息，待明日卯时正刻，我再前来”

    说罢，准备转身离开的身体被乔野唤住。

    “敢问师兄名讳？”

    “我姓李，名‘清序’二字”

    乔野在心中默默记下李清序三个字。

    夜深人静，闲云遮月。

    推开竹门，视野开阔起来。入目是青色竹瓦，庭院石桌，远处飞檐霄台，楼可摘星。院门前一扇石屏，上面雕刻着翠竹荷月。院内布两三石桌石椅，东西两角各有一座大瓷水缸。房有六间，树木零星。古色古香的庭院并不华丽，尤显得冷清。

    倒是与“玉清院”的名字十分符合。

    院内一片沉寂，只有窗棂间透出微弱的烛火和苍穹上的繁星相互映衬，天地一色，交错难辨。

    其余五间都亮着烛火，乔野便选了最东面闲置的一间竹屋。

    屋内西边角落陈列着一张看上去有些陈旧的藤木桌子搭配一东一西两张相同色系的木制椅子，加上桌面上深褐色的茶盏点缀，更显年岁。除此之外，南边角落的一张六尺宽的竹床，乔野倒是熟悉的紧。

    住了近两年时间，也不知这竹子是什么来历。

    这等好的东西，肯定出自翠霞山。只不过百灵峰顶不曾见过，刚刚一路而来的天幕峰上，也没发现这竹子的影子。

    床边还悬着鲛绡宝罗帐，榻还设着一堆青玉抱香枕，铺着软执桑蚕席，叠着玉带叠罗衾。

    看上去都是低调的物品，用手一触摸，才知内有玄机。

    这鲛绡宝罗帐乃是取自东海鲛人的鱼皮，风起绡动，波光粼粼，如坠云山幻海一般。而那一对青玉抱香枕内填充的是天玄宗后山银罗花蕊制成的银罗香，花香清清，稳神静心最是管用。至于桑蚕席与玉带叠罗衾，都是上好的蚕丝所结。冬暖夏凉，触肤柔软。

    到底是道宗大家，这一房间的物品，若是放在山下寻常人家，没有几年的积攒，真真用不起。

    乔野随身携带的东西不多，只有衣物两件，青木小刀一柄。

    他将那件绣着黑色补丁的衣服好生摆放在枕头旁，其他随意收拾下，就坐在窗边。

    春夜的风虽凉，但不刺骨。带着一些白日里潮湿的水气，闷沉沉地压得人喘不过气。

    就着半开的竹窗缝隙，乔野瞧见院内还生着一株桂树，清浅的夜色中，浮动着醇香蓊郁的桂花香。还有一只狸花猫睡在婆娑摇曳的花影中。

    真是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他侧过头，看见其他五个房间内烛火未熄，也不知旁边都住着什么人，夜深不便打扰，还是待明日再说吧。

    明日，还需向李清序询问山海云阁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