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是公子扶苏

第一百五十章 旁敲侧问

    有了这个小插曲,公堂内原本蠢蠢欲动的诸吏也安分了不少,尤其是原本急于站队的属吏们也纷纷驻足观望。不过四百石以上长吏依旧心有意动,但碍于蒙恬的威慑,他们也收敛了不少。

    当羊舌劫的文书重新传回蒙毅手中时,得到授意的卒史再度发难,毕竟蒙恬毕竟不是他的直属长官,迟早是要走的,而他还需要继续在甚至一辈子都在肤施政圈里混,孰重孰轻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为何不见其乞鞠?”

    秦律中有提到,“以乞鞠及为人乞鞠者,狱已断乃听,且未犹听也?狱断乃听之。”所谓“乞鞠”便是复审复查之意。即秦朝允许犯人及其他人为其上诉和复审。

    这里羊舌劫为图快,虽然走了流程,但却唯独没有给豪强子弟乞鞠的机会,直接处以极刑,确实是出了纰漏。

    蒙毅也不由默叹一声,再难从秉公执法方面为其减罪了。

    不过羊舌劫早已心存死志,对此不屑道:“劫擅权而已,有何异之?”你们不是说我擅权么,这就是擅权,怎么就不认了?通过卒史之前的态度,羊舌劫已然知道这些长吏有意在自己身上作文章,这岂能如他们愿,死死咬定擅权之罪不放。

    得到这般回答的卒史并未悻悻作罢,转而言道:“非也。其余六家我尚不得知,可这乐氏确实曾与长史结仇。此事想必公堂诸君都有所耳闻吧?”

    见诸吏纷纷露出回忆之色,扶苏也明了此事发生在自己监军之前,转头朝赵寿小声求证,想来郡守也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欺瞒自己。扶苏不光获得了肯定的答复,还从赵寿处得知向疾也曾参与其中,不免心中暗叹不好,看来很难将此事控制在羊舌劫的个人擅权行为上了,也更难让羊舌劫免于一死。

    “陈年往事,又何须再提?”

    羊舌劫眸中闪过一丝凝重,他确实没想到卒史竟会究得这么深。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矣。”

    “哼!”

    卒史见状,便知其不好回答,自己的任务已然完成,拱手朝上位的蒙毅,示意自己已经问完。

    旋即,羊舌劫的长官郡丞也站了出来,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我观长史所言,一时之间,七家尽捕。逮捕期间,反抗者众,伤吏无数。可肤施一县之地,纵使为上郡郡治所在,更吏也不足百人。况且我等迎奉上使,所携众多,留于肤施城内者不过十指之数。长史是如何凭此在同一时间合围七家,尽捕之?还占了人数优势?”

    郡丞欲意明显,打算将牵扯到边军身上。

    羊舌劫对此早有准备,又从袖中掏出一份自罪状,“罪臣徇私,隐匿蓄养百余私奴之情,请上卿降罪。”

    尽管秦朝会将私奴登记为家人,主人还需为其纳税,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将其视为主人的财产。故而隐匿蓄养私奴之事顶天了也不过是逃税之罪,难以致死。而且此罪很难予以深究,民间养奴者众多,无一例外都是权势之辈,都是地方小吏难以撼动的存在。

    长史与郡丞同秩六百石,也属大官之列,自然不是寻常小吏能随意拿捏的,自然也没有不长眼的小吏细究,隐匿私奴数目也就顺理成章了。

    郡丞接过传来的自罪状,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番后应道:“证据确凿,长史确有此罪。”然后又好似不明其意的问道,“可这与本丞所问有何干?”

    “罪臣以奴充吏,率众捕之。”

    “果真如此?”

    “果真如此!”

    “谬言!”在一旁沉默许久的郡尉突然出声,“臣请传值守四门的正卒。”

    羊舌劫目光一凝,看来郡尉是有备而来。

    郡尉虽属武职,可却是直辖于朝廷,与郡守同秩两千石,与九卿同秩。并不怎么怵上将军与上卿,故此早在回肤施前就已经暗自派人打探清楚了,还借机收买了相关人员,让其出来作证。

    “传。”

    旋即,八位正卒便被传唤了进来。

    郡尉望着惊疑不定的诸吏,不免有些得意。他与长史积怨久矣,岂会轻易放过这个好时机。

    “本尉且问尔等,今日值守可有异常?”

    值东门的正卒率先答道:“今日入城者众多,且多为青壮,小人观其行立,颇有行伍之风。”

    “哦?”郡尉面露不解,“何以见得啊?”

    “小人入伍已逾旬月,操练也不下十次,怎会不知行伍之风。小人瞧得分明,那些人正是士伍做派。”

    郡尉又向其余七人问道:“其余诸门亦是如此吗?”

    “诚如所言。”

    郡尉回首望了望上位的上将军,知道此事不宜由他深究下去,不免显得在自编自演。

    “臣以为长史所率,绝非其所言皆为私奴,其中当有士伍参与!”

    阳周之变已成肤施诸吏默认之事实,虽乐氏之罪状尚未传回,但一旦深究乐氏连坐之罪,这件事一定会牵扯进来。故而诸吏也好就此火上浇油,指摘长史私通士伍,其罪不比乐氏之罪来得轻,甚至还能借机连坐不少原本对肤施官吏不满的士伍。

    这样一来,倘使下回还有此事发生,则边军士伍也得惦念一番,不会轻易被调动。

    同时,这也是郡尉对蒙恬可能默许的警告,上郡的军事长官可是他,哪怕双方职权范围有所重叠,但也希望蒙恬能做到泾渭分明,互不干涉。尤其是这种以兵卒干涉政务之事,简直是在滥用职能。

    郡尉说完,抬眼看了一眼赵寿,想必郡守对此也颇有怨言吧。

    赵寿接过郡尉的眼神,从中读出了深意。说来郡守与郡尉两职皆为朝廷直属,分管政务与军务,在地方分庭抗礼。但上郡的情况比较特殊,既为边郡,又是上将军的驻扎地,因此郡尉之权大多数情况下被蒙恬侵占了,这也变相地削弱了郡尉,使其不得不依附郡守,从而使得赵寿专权愈甚。

    想要分权么......平日里也没见你在公子面前走动,现在陡然起意,恐怕很难如愿。

    赵寿冲郡尉微微摇头,但依旧开口问道:“尔等可还记得那些人的相貌?”

    随后,赵寿又朝一旁的蒙恬笑笑,补充道:“不妨让人将其面相画出,再交由上将军处置,毕竟我等郡吏可管不着军中事务。”

    郡守这种适时的示好并未让蒙恬有所松懈,他已然当前种种看出赵寿的手段之高。

    倘使自己真按图索卒,依法论处,先不说军心如何,这不就给了赵寿指手画脚的机会么。若自己选择包庇,那图中诸卒就不好在肤施内抛头露面,其授田宅也不方便授在肤施,照样恶心自己。

    还真是进退两难!

    罢了,尔等授田之事只能再往后稍稍了。

    蒙恬打定主意要保士伍了,面无改色的表示,“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