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监狱，距离公路上的追逐已经过去了一天。

    洛常安和刘大浪正巧在一处牢房里，互相大眼瞪小眼。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他们好像成了共犯，接下来他们需要在这里蹲十五天。

    对于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洛城人来讲，这十五天已经是很长的刑期了。

    但对于刘大浪来讲，这都是小事儿，他纳闷的是其他事情，比如现在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家伙。

    很显然，从对方每次抓到他的手段来看，对方不是个简单人，最起码也是个狠人，所以他决定用稍微平和的一些语气。

    “我只是闯了几个红灯，为什么我的犯罪单上写着我还有酒驾，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不知道欸。”洛常安温和的说。

    “那你为啥要来抓我，你难道是警察吗？”刘大浪其他的可以不计较，这才是他最在意的。

    “对呀，我正在以成为一个警察为目标努力着。”

    “我去，你脑子没毛病吧，在洛城这地儿你要当警察？”

    一听他还真要当警察，刘大浪都顾不上计较自己前面的事儿了，满脸惊讶不解。

    “当警察不好吗？”

    “你说呢？你知道有多少玩家进了游戏里没了顾及后就开始肆无忌惮的做起坏事儿吗？”刘大浪拍拍自己，还用自己举起了例子，“你看我，我跟你讲别不信，我现实里可是个好好学生，守法公民，就这我都在游戏里放飞自我呢。”

    “那也差不多吧。”洛常安丝毫不动摇地说，“游戏不怕死，很多人就开始肆无忌惮做坏事儿，我也差不多，同样是不怕死，所以我开始肆无忌惮的敢去做好事儿。”

    “你这不是歪理嘛。”

    “哪里歪了，你想想现实里你去做个好人好事儿还得担着一堆风险，没点家底儿路见不平都只能袖手旁观，一点也不痛快。”

    “那不一样，游戏里想当坏人是因为现实里那么多规矩管着，所以大家到游戏里才想短暂的脱离一下秩序。”

    “那就对了，一模一样，在现实里做不得好事儿同样也是被各种各样的规矩限制着，我到游戏里来同样也是想要脱离那种被许多条条框框限制着的‘正义’。”

    洛常安露出一个微笑，却让刘大浪觉得这个微笑莫名的有点危险。

    他接着说：“其实咱们差不多，在这游戏里都算不上个什么‘好人’。”

    这话就像是在说他们现在的处境，两个在游戏里都不算好的人，如今被关在同一间牢房里。

    “你这话说得…居然还挺有意思。”

    刘大浪听完，居然有点心动。

    他问洛常安：“喂，你要是真当了个警察，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

    “这能有什么后果？”洛常安奇怪。

    “看来你果然是个刚进游戏不久的新人。”

    刘大浪这么说，却没有再反驳洛常安的目标，而是和他解释起来，“警察的职业性质注定了你要和那些犯罪势力作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里是游戏，并不是所有玩家都在进行着模拟人生，很多玩家只会从利用机制的角度出发来达成目的。”

    “这意味着很多犯罪途径对于玩家来讲就是家常便饭，最典型的黑市就是其中之一，可黑市却是很多玩家之间流通货物的途径，你成为一个警察，那就得对付各种不法分子，而这个‘不法分子’的范围会大到你自己都想象不到的程度，你注定会和很大一部分玩家产生冲突，在他们看来你就像是没事儿找事儿的家伙，在妨碍他们游玩游戏。”

    “你是说警察玩家不合群，注定会遭到玩家群体的排斥吗？”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刘大浪直起腰，让自己靠在墙壁上舒服一些，然后接着说：“对于其他玩家来讲，你就是个找茬的，并不是所有玩家都会代入自己的犯罪行为，在他们眼里这就只是个游戏流程而已，那这时你的‘正义之举’就成了现实意义上的针对，是一个玩家莫名其妙恶心其他玩家，他们会声讨你，会谴责你，甚至……你明明做了剧情中的好事儿，在玩家眼里你却成了坏的那个。”

    这番话，刘大浪既是结合自身经验，也是结合自己这几次遇见洛常安的经历。

    从剧情上他的犯罪行为被阻止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多次的遭遇也让他总是不自觉的会产生“对方是不是故意恶心他”的想法。

    归根结底，终究是两边的群体规模过于失衡，以至于这游戏里的观念也颠倒异常。

    “更糟糕的一些情况下，你要是得罪了某些组织，而且刚好对方很记仇，搞不好还会针对封杀你，并且在别人看来这完全就是你自找的，没人会同情你。”

    “没想到警察还是这样的过街老鼠。”洛常安听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嘲的这么说。

    “没办法，你别看现在没有玩家特意去找警察的麻烦，那是因为根本没有玩家去当警察，玩家们知道就算针对这个警察也不过是干掉一个npc而已，后头又会刷出新的，没有意义。”

    “可是如果这时警察变成了玩家呢？”

    刘大浪突然眼神十分严肃的看着洛常安，他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词的说：“那同为玩家的恶意可就有了着落，报复也就不再毫无意义。”

    “你觉得自己能扛得下这样沉重的恶意吗？能吗？”

    “……”

    洛常安像是被他说动了，不由陷入沉默。

    许久之后，他才问刘大浪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我问你，假如梦境乐园就是一个以犯罪为主题的犯罪游戏，玩家会希望没有警察吗？”

    他不等回答，继续问：“如果你每次偷窃的时候都没有警察来追你，你仅仅是把一件东西拿到了另一个地方，那你还会觉得刺激和有意思吗？”

    “你想说什么？”刘大浪坐下问。

    “我想说，如果我成了警察，那那些罪犯讨厌我是正常的，甚至针对我也是正常的，但罪犯游戏的背景里少得了警察吗？警察游戏里又少得了罪犯吗？”

    “都少不了。”刘大浪说。

    “这就对了，警察和罪犯，我们都不过是对方游戏里的一个背景设定而已，我们不是在玩同一场游戏，我们仅仅只是在玩着自己游戏的同时，又担任着对方游戏里的角色。”

    洛常安的眼睛里有光，他说：“根本没有谁战胜了谁，我们都只是在进行着自己的游戏而已，只是恰巧一方赢了，另一方输了而已，归根结底，我作为一个警察去惩治罪犯，这与罪犯又有何干？他做他的，我做我的。”

    “你的逻辑有点可怕。”刘大浪的脑门上不由冒出一滴冷汗。

    洛常安只是笑笑，“是挺可怕的。”

    但这就像舞台剧一样，角色在舞台上的行为真的是因为对其他角色的行为做出反应吗？

    不，每个角色都只是在按照自己的轨迹行动而已，只不过这些轨迹交织在一起呈现在舞台上，正好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看似紧密交织，实则毫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