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东西，我要把你们全都杀了！”

    公主蔚低声怒骂，她不敢骂得太大声，怕在其他贵族子弟面前失去自己淑女的风范。

    豪宅家奴们被叫醒，她们看着满脸怒气的公主，吓得双腿发颤。

    豪宅内一共只有五个女性家奴，专门负责豪宅的日常打扫。

    不过，公主蔚已经一年多没来过豪宅了，所以五个婢女渐渐地也就懒得打扫了，反正公主平日里都住宫里，也不来豪宅住。

    五个婢女站在一起，接受公主的教训。

    “给你们两个时辰，立刻打扫好，否则，我要将你们全部处死……不，我要将你们贬为军妓，让你们去军营里遭受折磨。”

    公主的命令非常严厉，如果婢女们做不到的话，她是真的可以狠下心来的。

    婢女们连忙去打扫豪宅，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有她们知道，别看公主蔚长着一副清纯可爱的粉嫩脸蛋，其实内心既浪荡又小气，一点点小事就能记仇。

    所以，如果她们没能打扫好豪宅，让公主在贵族子弟们面前没有面子，公主会毫不留情地把她们送到军营做妓。

    在贵族们面前，公主蔚清纯可爱，乖巧懂事，但是在下人面前，公主蔚冷酷无情，动不动就发脾气。

    这些，觉悟都看在眼里。

    “又是一个被情绪控制的可怜人。”

    他是这样评价公主蔚的。

    圣祖曾经说过，要学会控制情绪，而不是让情绪控制你，不要成为情绪的奴隶。

    “出了点小问题，我们先野炊，一起向觉悟先生学习真理。”

    公主蔚让仆人们开始烤肉，这些肉都是从临淄城中带来的。

    她自然是不能让这些贵族子弟亲自去打猎获取肉，毕竟她不是国君，命令不动这些贵族子弟，只是凭借自己的美色和身份，才让他们接受邀请。

    贵族子弟中，大部分都是为了公主的美色而来，但也有一个是真心想要听课，那便是公主蔚的亲哥哥赤，也就是公子赤。

    公子赤向觉悟请教：“请问先生，人皆言，武王以德取天下，纣王失德而失天下，敢问，何为德？如何成为有德之人？”

    公子赤这个问题，欣元公子木用了一生的经历才理解。

    觉悟摇摇头回答：“古人之德，予不知矣。”

    “古人之德？难道武王之德，跟我们平日里学习的德，不是一个意思？”公子赤聪明伶俐，很快就发现了觉悟的话中关键。

    很多事情，哪怕只过去几十年，只需要一代人，就可以让人们的记忆发生改变，让人们不知道实情。

    武王伐纣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两百多年，现在的人其实也搞不清楚武王伐纣时期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纣王暴虐失德，在牧野之战惨败，故而失去天下，但纣王具体干了什么，没人知道。

    觉悟微笑道：“公子可知，懿王失德，豳父有德？”

    这是一个历史典故，周懿王是嫡长子继承上位，非常符合周礼，但是当时的贵族以及国人都认为他没有德，豳父是依靠篡位当的天子，明明不符合周礼，但是当时的人却都认为他是有德之人。

    公子赤若有所思，旋即脸色大变。

    如果真如觉悟先生说的那样，那他的国君之位恐怕就不稳了。

    民众并不在乎君位是不是嫡长子继承，只在乎新的国君能不能给他们带来更美好的生活。

    豳父就是最好的证明，他明明是篡位当的周天子，但是因为他击败了犬戎，收复了太原之地，还减轻了民众的负担，所以当时的人们都认为豳父是有德者，哪怕豳父违背周礼篡位。

    如果有人篡夺君位，并且在篡位之后施以仁政，那么，民众就会支持他。

    一想到这里，公子赤就愈发有危机感。

    齐国的君位继承非常混乱。

    你说他兄终弟及吧，有时候他又是嫡长子继承。

    你说他嫡长子继承吧，有时候他又是兄终弟及。

    谁也不敢保证下一任齐国国君是国君的儿子还是弟弟。

    “先生，能否再讲一讲您的【无中生有】。”公主蔚请觉悟讲解无中生有，眼神却飘忽不定，偷偷看着在场贵族少年中的俊美者。

    觉悟点点头，为众人讲解无中生有。

    三位弟子中，阿纳悟性最低，从来听不懂，但每次听讲都非常认真，卡雅悟性一般，但是有时也会不认真，翎的悟性最高，但是不愿意听讲，每次听着听着就昏昏欲睡。

    觉悟用举例子的方法来讲解无中生有。

    “从前，有一个楚国人去洛邑坊市买东西，这个楚国人对坊市的小摊贩说道，我想买无。”

    “小摊贩不解道，无是什么，我们这里不卖无。”

    “楚国人指了指自己脚上穿着的木屐说道，就是这个，我想买这个。”

    “小摊贩恍然大悟，哦，原来你说的无是这个，我们洛邑人不穿你这种鞋子，所以不知道这个叫什么。”

    觉悟说完，公子赤有所领悟。

    所谓无，就是诞生，起初，人们不知道木屐，因此，不会有木屐这个概念。

    等到人们知道木屐这种东西时，木屐就有了名字，这个名字可以是木屐，可以是木鞋，可以是楚屐，可以是荆鞋，随便什么名字都行，这里统称为【无】。

    觉悟继续用举例子的方法解释：“后来，这个楚国人说，我想买赤色的无。”

    “那个洛邑小摊贩很快就明白，这个楚国人是想买赤色的木屐。”

    听完觉悟的举例子，众人陷入沉思，只有公子赤很快就明白其中道理。

    人们没见过木屐时，不知道木屐是什么，知道木屐后，才知道木屐是什么，因此，木屐是【无】。

    人们没见过赤色时，也不知道赤色是什么东西，知道赤色后，才知道赤色是一种颜色，因此，赤色也是一种【无】。

    后来，人们知道了两种无，分别是【木屐丨无】和【赤色丨无】。

    虽然洛邑小摊贩现在见过了木屐这个无，以前也见过赤色这个无，但他没有见过“赤色的木屐”这个无，按理说，他的脑海中不会有“赤色的木屐”这个无，可是，他明明没见过“赤色的木屐”这个无，却瞬间知道“赤色的木屐”这个无是什么东西。

    认识以后才知道的东西，叫作无，因为你是认识以后，才知道有这个东西，你不认识以前，你的脑海中都没有这个东西的概念。

    没认识就知道的东西，叫作有，因为你还没认识这个东西，脑海中就已经有了这个东西的概念。

    洛邑小摊贩见过木屐，也见过赤色，但他没见过赤色的木屐，可是他却知道赤色的木屐是什么。

    赤色和木屐组合在一起，就生出了赤色的木屐。

    两个【无】组合在一起，就出现了【有】，这就是无中生有。

    在场众人中，只有公子赤是完全听懂了的，其他人都之听懂了一点点。

    小公主蔚是一点都没听懂，但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悟性很低，所以她也只能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让别人以为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听懂了觉悟先生的真理。

    “先生所授真理，赤，受益匪浅。”公子赤起身向觉悟跪拜，感谢觉悟先生传授他世间真理。

    小公主蔚赶忙跟着一起跪拜：“听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她装作听懂了，跟着一起感谢。

    少年翎惊讶地看了看小公主，小声嘟喃道：“真的假的哦，她居然也能听懂老师的这些真理？”

    这些时日里，少年翎已经逐渐跟小公主混熟悉了，自然知道小公主不可能这么聪明，悟性不可能这么高，这不是他认识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