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圣诞二百四十三年春（前803年）

    南欣

    砰！

    “聒噪！”

    “天下岂有二十年太子乎？！”

    欣国储君郦面目狰狞，杀死了一个劝谏他的家臣。

    他是欣玉蝶的长孙，同时也是觉悟（世子翀）唯一的子嗣。

    二十多年前，世子翀与宫女欢愉，然后逃离欣国，宫女怀孕，诞下一个男婴。

    国君玉蝶很宠爱这个嫡长孙，他赏赐了那位宫女许多良田和奴隶，赐予其国人身份。

    男婴被取名郦，并且成为欣国储君。

    玉蝶知道世子翀一心一意只想超脱轮回，已经无法劝回来，所以干脆放弃了翀，让他在国外自生自灭，全力培养嫡长孙郦。

    玉蝶给予了郦一切，只要是郦想要的，没有他不给的，翀的离开，让玉蝶很伤心，他从此改变了教育孩子的方法。

    他不再像以前一样严厉，而是转变为慈祥的老人，宠溺着长孙郦。

    为郦迎娶了周天子的女儿，将欣国最富饶的城邑册封给郦，只要是郦想要的美女，他都尽量给弄来。

    为了防止长孙郦也像世子翀一样突然要超脱轮回，国君玉蝶想方设法让郦成为一个脱离高级趣味的人。

    “我要让我的孙儿沉迷声色犬马，让他享受世间的一切快乐，美女美酒应有尽有，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当一个国君，而不是像他的那个父亲一样，跑去修行超脱。”

    十多年前，在国君夫人偌的葬礼上，欣玉蝶曾经这样说道。

    翀的离开对玉蝶的打击是巨大的，他一度伤心落泪，整个人也迅速衰老，满头白发。

    如果是某个庶子，哪怕死了，被剁成肉酱，他也最多哀叹一声。

    但翀是偌的孩子，是他最心爱女人所生，是他一生的执念。

    玉蝶已经六十多岁，但是翀对他的打击，让他看起来像是八十多岁。

    最懂他的女人偌，十多年前就病逝。

    最懂他的男人泷，也在一年前寿终正寝。

    这个天下，已经没有人懂他，能够给他带来快乐的，只有他的长孙郦。

    哪怕周天子想晋升他为公爵，他也开心不起来。

    没有偌，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念，让他活下去治理国家的动力，只是他作为圣祖的后裔，不能躺平摆烂，他要对得起圣祖，不然死后到了黄泉，无法对圣祖交代。

    然而，他最宠溺的长孙郦，却起兵叛乱，想要篡夺君位。

    这事还得从半年前说起。

    半年前，太宰泷去世后几个月，欣玉蝶便带领军队跨过北河水，征服了觅河氏等北河地区西部的河济之戎。

    并且，在当地建造城邑，砍伐树木，排干沼泽，开垦农田。

    既然罗国和钰国不肯给交通权，周天子又不允许欣国吞并罗国钰国，那欣国只好征服河济，从河济绕路过去鲜虞之地。

    然而，河济之地森林沼泽太多，还时不时受到戎人袭击，所以，欣玉蝶干脆住在了河济之地，随时指挥前线的战事，已经大半年没有回过欣邑了，欣邑和南欣的大小事务，都是交给了长孙郦处理。

    这给了长孙郦机会，他选择起兵篡位，直接在欣邑即位国君。

    对于家臣的劝谏，他则反驳：“祖父做了五十多年的国君，也该退位了，我做了二十年的储君，也该即位了。”

    “这天底下，哪有二十年的储君？！”

    长孙郦从小锦衣玉食，他的祖父玉蝶对他宠溺到极点。

    这也养成了他变化无常的性格，长孙郦有时候很凶残，有时候又很仁慈。

    当他仁慈时，哪怕杀死一只兔子，他都会感到良心不安，悲伤流泪，当他凶残时，他喜欢看奴隶被扒皮抽筋，还看得津津有味。

    长孙郦有两个儿子，都是王女（周宣王的小女儿）所生，嫡长子四岁，迎娶了钰国国君的女儿，嫡次子二岁，迎娶了罗国国君的孙女。

    这就是他发动叛乱的底气，钰国和罗国跟他联姻，是他的盟友。

    长孙郦虽然喜怒无常，但是军事才能出众，军事能力上跟他的祖父玉蝶不相上下，但其他能力比他的祖父玉蝶差得太多了。

    长孙郦八岁时，出门游玩，途径一个野人聚落时，因为被嘲讽长得矮，于是他愤怒地下令将聚落内的一百多个无辜民众，无论男女老少，全部屠杀。

    十三岁时，领兵作战，镇压了鲜虞叛军，并且屠戮降兵。

    十五岁时，第二次镇压鲜虞叛军，这一次，他突然仁慈起来，把所有投降的鲜虞人释放，还给鲜虞难民提供免费口粮。

    十八岁时，鲜虞人再度叛乱，他再次领兵，协助祖父玉蝶镇压叛军，击败了一个鲜虞人的氏族叛军，并顺带将氏族内的人口全部屠戮。

    屠戮完以后，他又十分后悔，跪在那些被他屠戮的人的尸体面前嚎啕大哭，大骂自己不是人。

    不仅如此，他还跪在尸体面前忏悔，希望天帝安抚死者的灵魂。

    连续三次镇压叛军，鲜虞终于闹不起来了，敢于反叛的硬骨头已经死绝了。

    他一直都这么喜怒无常，有时候仁慈，有时候残忍，全凭自己的情绪心情决定。

    曾经，有个宫女咒骂他，恰好被他听到，宫女吓得脸色苍白，以为自己死定了，而且会被折磨致死。

    然而，那个时候，恰好是长孙郦心情比较好的时候，恰好长孙郦进入了仁慈状态，所以没有在乎宫女对自己的咒骂，还跪在宫女面前忏悔，承认自己太残暴，希望宫女监督自己。

    然而，过了两天，长孙郦又进入了残忍状态，心情很不好，同样是那个宫女，她跑到长孙郦面前拍马屁，吹捧长孙郦是天底下最有风度的贵族，然后，长孙郦直接下令打断她的双腿，把她送到军营做妓。

    又过了两天，长孙郦又进入了仁慈状态，他非常懊悔自己把怨气发泄到一个无辜宫女身上，于是又下令把那个被打断双腿的宫女，从军营里捞出来，赔偿了她许多金钱，送给宫女一座房屋，让宫女安享晚年，跪在宫女面前哭泣着祈求原谅。

    宫女收下了金钱，她不得不原谅长孙郦。

    可是，又过了两天，长孙郦又进入了残忍状态，他觉得宫女不配得到他的赔偿和忏悔，于是又下令收回送给宫女的房屋，重新把宫女送进军营做妓。

    喜怒无常，是长孙郦最大的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