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诸神衰败之世的机械降神

第七章——月时计,图书,梦

    赫卡坐在船上发着呆。

    此时的她全然没有一觉睡醒的清爽感,头脑反而昏沉的不行,感觉就像是被人用榔头敲晕的然后在荒郊野外被抛尸了三天一样。在睁着眼睛小寐了一会儿后,她开始整理两方的情况,对面的她很快就弄明白了,不过自己这边的还远没有。

    感觉跟自己的过去有关……废话。

    她自嘲的笑笑,伸手拿起一个之前摘的果子塞进嘴里。

    无论如何,现在继续在这里流连都不太是个好主意了。”

    于是,赫卡起身,开船,朝前方驶去。

    “那么,接下来,我要去干什么呢?”

    舵盘的上方立马出现了一点光斑,仍是那亮在远方的灯火。

    她回头,望向这片犹如天堂的地方,似乎尝试从其中找到些什么,但,望眼欲穿,不见……

    她收回目光,握紧船舵,朝着那个方向飞速驶去。在好一会儿之后,天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些高大的东西。

    寒冷再次席卷而来,水面仍旧没有结冰的意思,但已经肉眼可见的变浅了。在船底冲上浅滩,划拉了好一会儿之后,她终于放开了自己摁着船舵的手,停下船,伸手从船上卸下提灯,然后翻身下船,踏进水里,朝着岸上走去。灯火化为一道光线飞到了不知何处,然后再一次在远方亮起,穿越障碍,仿佛燃烧在眼中一般。

    前方又是一片森林,一片由钢筋,水泥,柏油,砖石,塑胶,以及厚积的冰雪,组成的破败人造森林。

    眼前鳞次栉比的排列着不知多少在她认知中高的过了头的建筑物,高大的建筑物把她的视线挡了个干净,她随意找了栋比较矮的建筑,顺着外面安放的不明所以的装置跳了上去,再向远处瞭望。放眼望去,天边生出了一层迷雾,迷雾之前,一栋一栋的建筑一座高过一座,层层叠叠,犬牙差互,宛如一片混乱的台阶,延伸到迷糊之中,而在迷雾之中,更大更高的东西若隐若现着。

    心中那无法抑制的惊讶告诉赫卡,无论如何,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种地方。

    “就好像蜂巢一样的建筑物……这里面曾经居住着很多的人吧,”她如此想到,“没有看到防御设施……每栋建筑都是一个城寨吗?窗口开的太大了,被射击怎么办……不,只是单纯为了容纳过多的人吧。”

    “可以想象到了晚上,每一个窗都亮起灯火的样子。这个地方,必曾无比繁华……”

    她轻巧的从楼顶上跳了下来,想再看一眼刚才的景象,但是视野已经被挡了个严实,她便朝目中的萤火走去。道路平坦而开阔,她迈开腿,朝眼中的灯火飞奔而去。心中泛起的苦涩消散在了凛冽的寒风与涌动的气血之中。

    灯火一直亮在视线的右侧,她应该去的地方似乎在这片森林的外围的某一处。坚实的墙面组成的迷宫弯弯绕绕,空荡的建筑之中则是更加的绕,虽然这些地方都任她穿梭,但是她仍旧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拘束感。她很讨厌这种感觉,因此,她很庆幸自己暂时没必要深入这个地方。

    这次的路程不远,她很快就到了。

    这是一栋一层高的平房。房子被垫高,大门口有三层台阶,房子外墙是粗糙的水泥,上面零星开着用铁栅栏和毛玻璃封着的小窗,中间立着一扇双开的,有着许多不必要装饰的不锈钢门,门旁边装着一片不锈钢板,上面依稀用黑色的字迹写着什么,不过已经模糊的看不清了。

    灯火在门后跳跃着,她走上台阶,用力一摁门把手。

    “喀嚓。”

    几片棕黑色的碎屑从把手里蹦了出来,那是沾满了机油的冰片,门把被冻住了,破冰的感觉,就好像门把被掰断了一样,弄得她心里有些紧张。

    她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门后是一个很宽敞的玄关,做成了走廊模样,一直延伸到房子另一边的墙,地板上被大片的红毯铺满,上面略带水渍,走廊里开了几扇窗,现在都紧闭着,右边靠墙还放着两把木头长椅。玄关的左侧有一栋厚实的木门,门的左侧放着一个瘦高的铁桶,里面放着一把伞。

    脚步落在红毯上没有一丝声响,她走向左边的木门,伸手去推,门只是虚掩着,她一推,便慢慢悠悠的,无声无息的朝着一旁让开了,蓝色的火光从里面涌了出来。

    她走进去,萤火飞快的钻回了她手中的提灯。她举起提灯,借着光芒观察周围,然后发现,这里是一个图书馆。

    地板是磨砂的白色石料,前面的一大片地方放着好几张厚实的木桌子,旁边放着同样厚实的木椅,左侧有一个大柜台,柜台旁边是还书处,两个地方中间夹着一扇小门,更远的地方则是整齐排列的木质书架,它们竖列着充满了整个房间,光芒被书架分割,照不进其中的廊道,看不见书架的尽头。

    她拉开看到的几扇窗户的窗帘,让星光洒进来,接着观察着这个地方。

    柜台上有一个奇怪的装置和一个水杯,一个盛满黑色土壤的小花盆,还有一些纸笔。旁边的还书处是一个很大的木凹槽,上面铺着厚实的毛料,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本书。

    她随手把提灯放在柜台上,上前,拿起那本书。书挺厚,很宽大,书皮是用疑似皮革的墨蓝色物质做的。

    没有书名,像是个笔记本……

    她翻开扉页,同样空无一物。

    她随手一翻。

    “咚!”

    严丝合缝的书页之中唐突的溜出了一个厚重的玩意儿,掉在了地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把她吓了一跳。她定睛看去,那竟是一个银色的怀表。

    她弯腰将其捡起,一按开关将其打开,表盘上标识的东西看上去有些异常,

    朔,眉,弦,凸,满……

    月相?可是天上并没有月亮……至少在这边……盯着这只有一个指针,此时正指着“满”的意义不明的表盘,她非常的疑惑。

    机械降神醒来的时候看了那边的月亮一眼,那边好像正好是满月。

    怀表边缘上还有几个按钮,她随手一按,表盘“咔”的一声弹了起来,露出下方的另一个表盘,是正常的有三个指针的十二时表,不过秒针一动不动,而表此时显示的时间是八点半。

    “这表不走了,看样子是放了很久……”

    她念叨着,“咔”的一声把表合了起来,然后捏着怀表的发条卡拉卡拉的转了二十几圈,再打开的时候,秒针已经开始转了,速度看上去没什么毛病。

    不过机械表的误差会很大……

    “嘛……反正我只要知道过去多久就够了。话说这东西是从哪里掉出来的?”她又看向刚刚打开的那本书,书已经被她下意识的合上了,她把书摊在桌上,哗啦啦的一页页往后翻,但是翻了半天都只看到无穷尽的空白页,没有被剖开的空缺,不过,在不停的翻了差不多五分钟后,她确实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这事情有些难以描述。

    从现象上来说,她明明不停的在翻着书页,被翻出来的那些书页叠在一边,都快有她的手臂那么厚了,但是这本书被翻的那半边的厚度丝毫没有减少。

    此时这本书的厚度看上去简直要赶上一个字典……

    她又把这本书合上,整本书的厚度比她之前翻出来的还少的夸张。

    她从后往前翻,仍是一样的结果。

    她随意翻到中间的一页,然后往两边翻,仍是一样。

    她尝试着几页几页的翻,仍是一样。

    她把某一小撮用手抓起来立在中间,然后放手,结果从那一小撮中直接冒出了无穷无尽的书页,把书开着的空间充满了,看上去就像某种菊花……

    这本书,有着无限的页数……难道说……

    她把书合上,书一如既往的变回了原样。她又翻开一页,把怀表放了进去,链条留在外面,然后又把书合上。书严丝合缝的合上了,除了由伸出来的链条撑出的一小点空隙,好像她塞进去的不是一个怀表,而只是一条链一样。拉着链条,将书打开,怀表好好的躺在其中。

    书页之间的“空间”也是无限的,有点超出理解了……

    也就是说即使里面真的写了什么也很难翻出来是吧?那她能恰好翻到有怀表的这一页是多大的幸运……

    “其实一开始这怀表的链子就露出来了一点。”事后,机械降神。

    把表放进去之后书并没有变重,看来这本书可以当背包来用,至于这本书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后再说吧,去看看别的?

    她拿起提灯,走进了书架间。她走马观花的浏览着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籍,书名尽是些她每个字都看得懂,但是拼起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东西……这边的书架上都是貌似关于历史的书籍,书名中出现了很多陌生的地名与朝代名,对于此时的她没什么用;右转后的书架上更是令人费解,书名上出现最多的名词是“数据”“信息”“计算机”;再右转,出现的是大量的讲述数字,符号与线条的费解书籍;再右转,出现的是完全无法理解的极端费解的书籍,每一个的书名都不一样,出现的比较多的词是“力学”……

    逛的有点头晕的她连忙回头,从书架间退了出来,期间她发现自己出来时走的路比进去时少的多……她至少往里面走了三百米,但是退回来的时候只走了几步。

    “往两边走的时候,走过的书架好像也远远超过了现在能看到的……这地方的空间是不是有点太混乱了?要是迷路了恐怕一辈子都没法走出来……”她扶着额头,不快的嘟囔着,“这么多书,感觉哪怕读千年都没法读完。”

    “仔细看的话很多书的内容应该都是重复的。”事后,机械降神。

    她拿起刚刚放在柜台上的怀表,看了眼时间,快到九点……

    夜还很漫长。

    尝试着看几本吗……一会儿再说吧。

    她将怀表搁在桌上,走向一旁的小门,转动圆形的门把手,拉门。

    “咔哒。”

    里面是一个昏暗的小房间,有一个堆着两坨被褥的小床,都用红绳扎的方方正正的,一个小衣柜,里面有不少很是厚实但是款式很难评价的衣服,一旁的窗帘是厚重的黑色麻布,拉的紧紧的,再里面还有一个门。

    她再上前,把那道门拉开。

    明亮的蓝光从门缝中照了进来。她一把将门拉开,放眼望去,门后那些组合在一起的设备看着眼熟……

    这下她有点明白这地方为什么要叫“中继站”了。话说她看到的那么多扇门里面都没有和这道长得一样的……难道说这样的情况才是正常的?

    “明显不是吧……坏了,这种混乱的情况和梦境简直一模一样。”她一边探头探脑的朝中继站里面望着,一边如此笑道,“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就算是梦我也有该干的事情,毕竟处在真实一方的存在还十分懵懂。那么,情况大致搞明白了……啊对了,机械降神你在那边好像遇到了其他人吧。愿意听我说说吗,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她侧着头倾听了一会儿,非常正常的没有任何动静。

    “当你同意咯~那么,我会做的尽量详细些的。事先声明,以下言论仅是我一方之言,若你以后能见到不同于我所讲的东西,不必用我的话去质疑,去尝试着理解,自己来判断孰对孰错,是对则学习,是错则反思。传授你知识的不应只是我,毕竟,仅听一方之言便决定自己的行动明显不明智。”

    她拉出柜台下的椅子坐下,在抽屉里翻找一番,拿起墨水,钢笔和便签,翻开那本书,说到:“边写边讲吧,毕竟要讲的东西可有点多,不写出来的话我自己都没思路。首先是见面打招呼,给别人留下一个好的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如果做得好的话很多事情都可以变得简单,从行动上来说,如果对方没有先行动的意思的话……”

    她一边讲着,一边认认真真,一点一点的在书本上写着。此时。桌上的表显示的时间,是九点一十五。

    “然后是关于谈吐……我突然意识到之后的话题可能会有点长,如果一时间没法吸收完的话,尽力就好吧,毕竟一般的人可能得用好几年的时间来学习这些……不过我们能把这些记忆当成书来翻看,所以我就讲快点吧,这些笔记应该也能方便你查找……”

    此时,是九点五十五。

    “然后是关于行为上的礼仪,差不多就是讲话时头和脑袋和眼睛该怎么动作……”

    十点三十五。

    “你先等等,我去找点水喝,等会是关于如何能说服别人……”

    十一点整。

    “然后是如何判断对方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学会听懂对方的画外音……”

    零点一十。桌上多了很多的从树林里摘的水果。

    “随后是如果道理讲不通的时候该怎么样。这个可能以后得接着讲,今天先来个大概的……”

    零点五十。

    “再然后嘛……如何回应他人的要求也是有点学问的……有一说一,这个应该放在前面讲。让我举个例子吧……”

    两点五十。

    “这些,应该就差不多了……实际做下来真有点累。”她一页一页的翻着写的工整的笔记,将其中内容仔仔细细的映在视野中,一边说到,“说实话,今天讲的东西实在是有点多了,或许你能顺便学会如何处理这种情况?啊哈……”

    她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然后,她起身走入旁边的小房间内,开始铺床。

    “话说,在讲述那些事情的时候,我自己也发现了一些疑问呢……这就是所谓的教学相长吧?”她一边整理着,一边如梦呓般说到。

    “尽量和平解决问题,避免冲突,我教给你的东西大概秉承着这个方针。但是,你想啊,总是有很多时候,温柔与为善是无法解决问题的……教育顽劣的孩童,思想错的根深蒂固的愚人;面对极恶的恶徒,从来就是用好人求利益的坏人,别有用心之人……无可救药的人终究很少,但是能悬崖勒马的人又有几个?我们能改变的东西,又能有多少?在我们尝试的过程中,究竟会付出多少代价?稍微思量一下,一开始就行雷霆手段大概率就是最好的办法,但是……但是什么呢,我也说不清……”

    “不过,如果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强大到能强行闯入他人的心扉,强大到能够将一切扭回正轨,强大到能承受住与其交善的一切代价的话,那么,或许一切都不是问题……但,归根到底,一个人究竟要多么强大,才能在总能保全同时,做到这些呢?”

    她一下子倒在了床上,床板硬硬的,铺着的被褥也硬硬的,但是,她很喜欢。

    她拿出怀表,其上显示的时间约莫是三点半。

    醒来的时间应该是下午六点左右……

    现在就睡还是有点太早了吗?

    再去找几本书看吧……

    ……

    靠坐在墙上,凝视树林上方朝阳的光芒,老早醒来的机械降神终于是整理到了这个部分。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赫卡,在你漫长的讲座之中,已经给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