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头，是刚回来脱下的衣服领带蹭到后腰。

    悻悻的挠了挠头，程其详回过头继续整理合同。

    因为不清楚王言思的习惯，在晚上相亲时，程其详特意把包间空调温度调到大部分人都能接受的二十五度。

    回来后为了抓紧加更，程其详还没来得及把西装送到干洗店，随意脱下后便挂在椅子上。

    删掉最后一个名字，程其详捋了捋汗湿还没干的头发，目光从屏幕前挪向楼下不远处喧嚣的夜市，淡淡烧烤香随喧闹的人声来到程其详面前。

    作为山海省最具人文气息的城市，丰州保留了不少错落在高大建筑群之间，具有保存价值的古典风韵建筑群。

    连带着散落交杂在其中的老旧小区也不好重建修缮。

    一家一户亮起的白炽灯和街边的老旧路灯散发出的淡黄色温馨灯光，沿路交织出的光景，是程其详二十多年最熟悉的回家路。但老旧小区的狭长巷子，却是出租车开的进，掉不出头的绝境。

    高大建筑群包围的老旧小区，密不透风。

    因此，即便是丰州这样本该海风送爽的城市，下车回家三百米的路程也让久居空调屋的程其详出了些细密的汗。

    程其详把眼神收回，再次检查一遍合同上的内容，内容和王言思晚上给的有些许差别。

    两人的名字都被删减，只留下甲乙方。

    愿闻其详（程其详）：【在吗？我有一个朋友。】

    程其详点开对话框，咨询一名神似张益达的律师，这是他最好的兄弟云歌。

    云子戏法（云歌）：【天天都是这弔图，你那得吃六味地黄丸的朋友，真不是你本人吗？】

    秒回了消息，云歌对着电脑旁的全身镜打理行头，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换上一身帅气西装。

    愿闻其详：【没开玩笑啦好哥哥，前面有一些朋友真是我，这回真帮朋友问的。】

    愿闻其详：【托大点说哈，比好哥哥你帅点是有，但这样的好事怎么可能落在鼠鼠身上捏。】

    以对兄弟的了解，程其详三言两语便打消云歌的疑虑。

    云子戏法：【怕兄弟吃苦，更怕兄弟开路虎。】

    云歌注意到镜子旁的电脑上发出的震动，再次秒回，全然不理会疯狂闪烁的手机。

    愿闻其详：【？】

    愿闻其详：【当我打出问号，不是我有问题，而是我觉得你有问题。】

    程其详迅速给予反击。

    云子戏法：【6】

    云歌拒接电话，依旧是秒回程其详，情比金坚。

    云子戏法：【那你看完觉得有什么问题没，如果没啥问题，回头我帮他把咨询费给你。】

    云子戏法：【别拒绝哈，亲兄弟都明算账，更何况他是我朋友，又不是我。】

    程其详摩挲着下巴，端坐在电脑前，显然他本人的情绪并不像他的吐槽那样欢快。

    云子戏法：【这合同挺有意思的，没什么问题。不过你这朋友什么狗屎运。如果是真的，我希望是假的。如果是假的，希望他家人还健在。】

    云子戏法：【真他喵该死，你知道的，那会我考律师读的书得有你半人高了都。当律师助手那会，那点薪水连烟都他喵抽不起好的。】

    云子戏法：【能不能让你那朋友引荐一下，我也想签这合同。年少不知富婆好，大学那时候为什么要拒绝那个鹭岛大研究生姐姐。我这律师是什么垃圾玩意，看着是人前光鲜亮丽，可在人后活的还不如狗。】

    无视云歌后面的牢骚轰炸，本就略懂一点点法律的程其详这才放下心。

    愿闻其详：【得了吧，那嫂子咋办？你也不想我把你这些话转发给她吧？】

    叮！吱福宝到账一百元整。附注：自愿赠与。

    云子戏法：【大佐收收味。】

    打钱了的云歌说话就是硬气。

    云子戏法：【不说了，你嫂子还在等我去见她。】

    愿闻其详：【你是要把干女儿提前带来见我啦？都九点半了，这么晚出去注意安全，记得带伞。】

    云子戏法：【丨】

    云子戏法：【国际通用手势.jpg】

    聊天以云歌的粗鄙言辞告一段落，程其详起身用腘窝推开椅子，来到冰箱前。

    欸，您猜怎么着？耗子来了都得留下点米。

    关上空荡荡的冰箱。

    自觉晚上没吃饱的程其详正欲自己下厨，随便吃点填肚子。

    不过他忘记此前住院时，曾委付邻居家的女儿来帮他清理冰箱，冰箱的食物给她练手也比过期浪费来得强。

    【只吃那么丁点，怎么会有这么不合理的身材。】

    饿着肚子的程其详想到晚上杯水粒粟的王言思，饿着肚子的程其详不禁啧啧称奇。

    全然没有意识到王言思大倒胃口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更不知道王言思离开后马上就另外一家店饿鬼扑食，和亲爱的小女朋友过二人世界去了。

    至少，程其详觉得王言思虽然厌男，但也不至于看见自己就吃不下饭去。

    换身宽松黑色球服，拿起电脑桌上的手机，撇了眼超过六十的电量。

    程其详从固定位置的抽屉取出钥匙，蹭着小熊拖鞋下楼觅食。

    “诶，橙子。你也出来吃夜宵啊？怎么不先和我说说鸭。”

    “走叭，我请你搓顿夜宵，正好咱两也好久没有一起吃夜宵啦。”

    关上门，程其详在楼梯转角处被邻居家的女儿连颖敏叫住。

    虽说无法和大学时围绕在程其详身边的莺莺燕燕媲美，但连颖敏长的还算不错。

    她是程其详的发小，就住在他家楼上。

    两人父母同时入住这里，相隔两年先后生下连颖敏和程其详。

    平日里也相熟，经常互相送去刚做好的菜。一方家长有事外出时，就会互相托管小孩。

    两人自小便是互相串门蹭饭长大的，在外人眼中两人好的像兄妹一般。

    可在连颖敏的心中，有着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起点。

    洞房花烛夜的未来就是她们关系现阶段应该发展的方向。

    或许说，正在引导发展，毕竟某个程姓呆木头死活不开窍。

    同龄人入对成双时，这根呆木头还是只会傻乐起哄，依旧抱着游戏和篮球。

    【惯性真是可怕的力量，他还以为自己是那个要被照顾的小妹妹呢？】

    连颖敏颇为不忿，根本没有意识到她期待的五年生六计划，将在未来某一天被彻底推翻，甚至还排不上前面的号。

    “不用啦敏敏，我就随便吃点，不打算吃太多。你也知道，咱俩出来吃东西的量，周边老板就没有不满意的。”

    “哎呀，让我摸摸。啊！你怎么摔个腿给脑子也摔傻了，还要不要紧。现在！马上！去医院看看，可别留下病根。我可不想回头叔叔阿姨蜜月回来，说我没有看好你。”

    连颖敏停在程其详身后的第二个台阶上，这个高度正好够她省力的摸到头。

    “别揉啦”程其详无奈的轻扯下连颖敏的手。

    “医院洗头不方便，不愿意还算情有可原。”连颖敏小声嘟囔。“现在又是因为什么啊。”

    “啥？”

    “我说，去相个亲回来就出息咯，连头都不让摸咯。”

    连颖敏不满的哼哼，任凭右手无力的垂下。

    “哪有。”程其详满不在意的随口应答。

    “就有！就有！喏，你看。刚扯的手。”

    【明明这么久没见，就连住院也不告诉我位置。害我担心那么久，还是问阿姨才知道地址。】

    连颖敏抬起右手，故意在程其详靠近程其详脸上旋转手腕，险些打到程其祥的帅脸上。

    “怕了你啦，这次你打算吃多少又。”程其详无奈的妥协。

    “哼哼，这还差不多。本来还想感谢那些你留在冰箱里的好东西。现在好处没了，要么自己付钱，要么就罚你看我吃。只许你吃三串，emm，五串。”

    连颖敏用力锤了捶程其详胸口，决定惩罚他只许吃一点点。

    “喂，我不久前还是病人！你轻点。”

    程其详不甘示弱，脑子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回击连颖敏，这样无伤大雅的打闹，早已融入两人的相处模式中。

    【你这辈子都娶不到老婆！！！】

    然后娶她是吧？

    甩了甩通红的手背，连颖敏跟在程其详身后下楼，不开心的咬着牙，暗戳戳的诅咒程其详。

    全然忘记自己此次下楼，是打算借着庆祝出院的理由，主动约程其详吃夜宵。

    “要去哪家？”

    心思全在吃上的程其详，敏感程度一再下降，丝毫没注意到。

    背后那人一直强忍怒气，没有上来生啃鸭脖，已经是对刚康复伤员最大的爱护。

    始终没有得到回应声，程其详回头看向把鞋子踏的哒哒响，亦步亦趋，吊在自己身后三步远的连颖敏。

    “就吃三胖烧烤吧，还是他家的东北味道最正宗。”

    凶（软）神（萌）恶（可）煞（爱）的表情迅速收敛，以肉眼觉察不到的速度变成不失礼貌的微笑。

    再闹就梅里猫了。

    “ok”

    定下目标后，两人慢慢晃悠过去，程其详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土段子试图逗乐连颖敏。

    在不经意的一次抬头时，高悬于夜空当中的圆月突然闯入程其详的视野，圆润皎洁，微尘不染。

    “卧槽，好圆的月亮。”

    听到程其详的话，连颖敏也顺着他的目光仰起头。

    “是诶，晚上的月亮好漂亮啊！”

    她看着月亮，心思却全在眼角的余光中，在身旁那人的肩膀上。

    他们站在小巷里，影子在仲夏夜的声声蝉鸣中被月光拉的很长很长。

    一下又一下的，是心脏在耳边跳动的声音。

    直到被不合时宜的突兀男声打断。

    “快走吧，我要饿死了，看月亮都想到烤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