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小雨虽然已经停止，海风中依然时不时地还夹带着一些水滴打到脸上。

    在临出发之前，特蕾西特地用肥皂清洗了头发，让自己棕黄色的头发更加柔顺一些。他还用清水仔细地揉搓了好几遍细嫩的小脸蛋。

    如果有人问他为什么忽然开始变得爱干净了？他一定不会回答是因为在内心深处有那么一点期待，希望能够再次见到那位漂亮的小姐姐。

    从家里出来，特蕾西顺着马路向西北方向走去。他打算先去镇子西面的“旧品交易市场”转一转，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这个旧品交易市场又叫“黑市”。在这里，可以买到一些走私的货物，比非官方途径的肉类、烟草、药品等等。

    当然也会有人将抢劫、偷窃得到的物品拿到这里来销赃。所以如果麦丝蒂儿的弟弟被人绑架了的话，也许会将他身上的物品拿到这里来卖。

    ……

    一天当中，也就是只有这个时间段里的阳光才会充足一些。

    特蕾西依旧双手插着兜，漫不经心地在路边走着。实际上，他一直在心里思考着一个问题：

    是不是应该先去海边寻找莫莫询问一下？

    但是，他对莫莫总是有一些害怕。如果麦丝蒂儿的弟弟失踪是因为被莫莫吃掉了怎么办？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自己贸然地询问岂不是相当于捅了马蜂窝了吗？他又再次回想起莫莫吃螃蟹时的景象，令他的后背泛起了一层白毛汗。

    而且，莫莫请他帮忙将布娃娃撕碎的事情他还没有做到呢。说句心里话，他认为莫莫的这个请求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但是他又不敢和莫莫直接说自己做不到。

    ……

    再往前走就是旧品交易市场了，特蕾西摸了摸差不多被晒干的头发，将帽子重新戴到了头上，帽檐压低。

    旧品交易市场是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大铁棚，同时可容纳几百人，原本是一个矿井煤炭储藏仓，后来矿井废弃了，仓库就变成了空旷的场地。

    人们在刚开始的时候在这里偷偷做一些避免给市政厅缴纳管理费的生意，比如可以把家里需要转让的旧货都拿到这里来卖，再后来，就逐渐演变成了黑货市场。

    在这里面什么都有，香料、赌局、站街女、雇佣兵，只要你有钱，甚至可以买一个小老婆回家去干农活，给你洗脚暖被窝。

    当然，在旧货市场里也少不了扒手的存在。

    特蕾西之所以从小就养成了一个双手插兜的习惯，就是因为保持这样的姿势走路，旁人就无法听出来他的口袋里有几枚铜币。

    市场内比较萧条，小商贩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

    他们私下里交流的声音当然并不会很大声，原本间隔几米远是听不到的。然而目前的情况有些不同。

    特蕾西穿行在市场之内，心中有一点点小兴奋，他现在的体验可谓是非常奇妙。

    四周的窃窃私语声仅仅因为他的听力提升了五分之二，就可以听得比较真切了，甚至可以算是一种噪音。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上课时老师突然有事离场，让学生们自习一样。

    他低着头，装作有心思的样子向前走着，实则是在认真地倾听小商贩们聊天的内容。

    人们谈论的并没有什么新鲜的，除了一些闲言碎语之外，聊得最多的无非是一些区域性的政治话题。就好像是聊这些与自己生活不相干的内容可以提升自己的档次一样。

    ……

    前方的货架子旁边有几个人正聚在一起坐在地上打牌，距离老远，特蕾西就能听到他们的聊天声，虽然他们已经将自己的声音压得很低了。

    “威廉，你为什么没去上班？现在这个时间段应该是矿井里最忙的时候。”坐在左侧打牌的人看了看手中老旧的怀表，“啪”一下合上盖子，然后对着旁观的一个瘦弱的中年人问道。

    “你又逃班了？珍惜一下你这个好不容易接替了你那死去的老爹才得到的工作吧！我们这些人想要去矿井上班还去不了呢！”右边的一个瘦高个子对着威廉说道。

    被叫做威廉的那个人貌相并不出众，脸上的煤灰使得他本就暗淡的皮肤更显老皱，衣服更是腌臜不堪。

    他左右看了看，然后将头压低，话语声中带着一丝兴奋：

    “伙计们，听我说，今天他们在矿井挖掘时，在岩层中发现了一个好东西。”

    “矿井里能有什么好东西？人骨头？”坐在中间的那个人不屑地怼了一句。

    “嘿，我发誓，他们发现的可是……”

    威廉的嗓子都因亢奋而沙哑了，他向前靠了靠，伏在中间那个人的耳朵边说了几声。他把声音压得极低，这一次就连特蕾西也听不到了。

    中间那个大块头听到了威廉说出来的下半句之后忽然愣住了，褐色的眼珠中充满了凝重，皱眉问道：“真的？”

    威廉用力地点头打包票：“我亲眼看到的！”

    “说什么悄悄话？”坐在左侧的那人好奇地问。

    威廉兴奋地刚想继续往下讲，却忽然被中间那位大块头给打断了：

    “小心你被镇防军拔了舌头！你会连累我们大家的！你这个该死的……”

    中间这位显然非常气愤，他站起身将手中的纸牌摔向对面威廉的头上，然后转身走了，打牌时间也宣告结束。

    看得出来，威廉对刚才骂他的那个大块头心存顾忌。虽然另外两个人好奇地追问了几句，可威廉木讷地摇摇头说着心不在焉的话语应付了几句不肯再谈矿井里发生的事情。

    闲谈几句之后他站起身无趣地离开了。

    这显然勾起了特蕾西的好奇心。

    看那个大块头发怒的样子，估计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但特蕾西还无法判断这件事会严重到什么程度，也不知道矿井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会不会连累到养父老汉顿。他这个养父从来也不会在饭桌上提起工作相关的事情，所以特蕾西和弟弟妹妹也就很少过问。

    ……

    牌局散了。

    特蕾西装作若无其事地穿梭在人群之中，继续在市场里闲转悠。实际上，他保持着距离远远地跟在威廉的身后。

    在路过市场最西侧的面包摊时，他花了2枚铜分币购买了一包黑面包，又花了3枚铜分币购买了几片培根肉，用袋子装好提在手里。

    这里的面包虽然品质低劣、培根肉也是又硬又干，却比商业街那边卖得便宜。因为这里没有管理费也没有租金，只需要给猎鸥帮缴纳一点卫生费——虽然市场里一点也不卫生，长年散发着发霉的味道。

    ——还剩3枚铜鸢币，7枚铜分币。

    特雷西在心里估算着。

    ……

    夜幕降临，小镇里开始浮现出一层层的薄雾。

    从旧品交易市场里出来，继续往西走，是镇子里最大的一片“游民聚集区”。

    在这里落脚的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由于没有正式的居民身份，所以很难找到正式的工作，也租不起廉价的公寓。

    在镇子里，除了富人区禁止流浪汉出入之外，其他的地方到处可以看到流浪汉搭建的小帐篷。治安所为了降低犯罪率，所以在游民聚集地安装搭建了露天的盥洗水槽、厕所、帐篷木架等公共设施，以吸引流浪汉们聚集到镇子里最破旧的西区来落脚。

    在这里生活的流浪汉们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去镇子西南方向的火车站找一些装卸货物的临时工作来赚点糊口钱，晚上就睡在自己搭建的简易帐篷里。

    如果到了冬天，他们就必须去救济院提供的收容所里居住，否则在露天睡觉会冻死人的。

    收容所提供的大通铺床位每天收取3个铜分币的费用，所以流浪汉们在其他的季节里宁可忍耐一下也不舍得去收容所里过夜。

    相比之下，特蕾西的家庭状况虽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好在老汉顿属于麓水镇的正式居民，不仅在矿井有稳定的工作，还在南区有一套小木屋，冬天的时候也不至于去收容所里挤通铺。

    ……

    特蕾西平时经常会游民基地这里来，也算是附近的熟人。

    “瞧瞧，这不是特蕾西嘛，看看人家的孩子怎么长得这样俊俏。”

    特雷西顺着声音看去，说话的这位大婶比较面熟。她看到了走过来的特蕾西，于是扭头对着旁边几位收衣服的中年妇女打趣地说了一句。

    说完之后，这位大婶还想要走过来摸一把特蕾西的额头。她刚刚正在收拾废品，两只手上沾满了煤灰木屑。

    特蕾西赶紧抱着面包弯腰躲开。

    “夫人，您家的杜德利弟弟还等着你回去喂奶呐。”

    还没说完，他就一溜烟地跑远了，身后传来几位中年妇女的一阵笑声。

    杜德利夫人的老脸被气的一阵红一阵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