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临渊

第18章 再见沮授

    日坠于西,晚霞盈天,整个邺城都被染得通红。

    城内街道上,行人纷乱,争相奔逃,一队队披甲执刃的兵士在一个个里落民户间穿梭,逢人便抓,只等盘查清楚,方才决定去留。

    有遇上信奉太平道者,不问清白,当即绳索加身。

    偶尔会有胆大者,亦或真正是谋逆之徒,竟会持械拒捕。

    对于胆敢反抗之人,这些兵士早已有令在身,一律当场格杀。

    伴随着一道道惨叫声发出,一条条方还鲜活的生命瞬间变作尸体倒下,喷涌四射的血液随之泼满街道。

    一时间,天上地下,一片鲜红。

    今夜,注定不太平。

    夜幕降临,张齐小心翼翼行走在城北街道上。看着在里落间穿行的火把,以及纷纷攘攘的人喊犬吠之声,张齐悄悄加快了脚步。

    沮授在城北有自己的小院,一直以来都不在郡守府吏舍中留宿,张齐知道这个小院所在,穿过几个巷道后,很快他就来到了地方。

    这是城北西首处位于蒲阴里中的一个普通小院,跟城中其它里落一样,此时蒲阴里中也有一批兵士手拿火把在挨家挨户搜查。

    张齐悄悄走到沮授居住的小院门前,轻轻叩响门栓。许是周遭太乱,里头之人没有听到,张齐又抬手拉了几下。

    数吸之后,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院内传来,待到门口后停下。

    “是谁?”里面传出声音,是个女人。

    张齐看了看四周,低声回道:“烦请转告,城西张家张齐,有事拜会沮君。”

    少顷,门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正是沮授。

    不及张齐行礼,沮授迅速将其拉进院内,随后探头往周遭望了望,确定四下无人,这才快速关上院门。

    二人在院中相互行礼罢,沮授便邀张齐往屋内走去。

    就着夜色尚能看清,这所院子并不多大,院中只有面南一排屋子,东边是一小块菜畦,里面种着一些蔬菜,看不清是什么,西边是一扇篷厩,里头拴着沮授拉车用的黄牛。

    沮授带着张齐进入正中间那所屋内,接着穿过堂门进到里间,这里是沮授的书房。

    房间内一应物事非常简单,除了几件生活必需品外,其余都是些书简文具之类。书房东首处有一方小小的席案,沮授邀张齐入席相谈。

    待二人坐定后,沮授跽坐而起,面带正色,向张齐拱手说道:“公子睿智,提前预知贼讯,鄙人深感敬服!”

    张齐见状一怔,忙也起身拱手回礼:“不敢不敢,小可也只是侥幸猜中,岂敢在沮君面前献丑,还请沮君快快入座。”

    沮授闻言也不扭捏,毕竟还有要事相商,此刻不是相互谦让的时候,于是二人重新恢复跪坐。

    沮授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如今太平道谋逆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官府在此时派人四下搜捕信众教徒,境内上下人心惶惶,坐不自安,只怕终不是个解决办法。”

    张齐沉着回道:“沮君所言不差,如今太平道信众遍及郡县,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搜查个清楚的,依我看,张角等人近日之内必将起事!”

    沮授闻言连连点头,这也正是他最担忧之处,“看来,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终究在所难免。”

    二人各自沉默,皆有所思。

    良久后,沮授才又开口说道:“依公子所见,该如何行事方能保邺县无恙?”

    张齐稍加思索后回道:“在下先前曾思量多时,最终勉强想出三个必行之事,以面对如今形势。”

    在亲眼见识过张齐先见之识后,如今虽是第二次见面,沮授对眼前这位弱冠少年的沉着睿智已然信任有加。此刻听闻张齐早就备有三条应对之策,沮授倍感欣慰,当下开口道:“愿闻其详!”

    只见张齐面色平静,不慌不忙道:“沮君可还记得当初在下所言赌约一事?”

    沮授稍加思虑,淡淡回道“记得。”

    “在下先前曾言,张角一党终会发起叛乱,届时,需要沮君代表官府出面,清剿城中太平道谋逆贼人。”

    “清剿太平道党羽一事,如今官府已然正在行动,莫非还有不及之处?”

    “正是!”张齐望着沮授振振回道,“太平道信徒遍布郡县,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是叛乱核心,真正潜伏在城中的太平道密网不是轻易能发觉的。”

    沮授闻言面露震惊:“公子是说城中有潜伏更深的太平道密网存在?”

    张齐轻轻点头:“在下机缘巧合,侥幸得知了这支密网的潜伏情况。”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方绢帛来,双手递给沮授。

    沮授连忙接下,顾自打开细看一番,这一看,直教他惊骇连连,久久不能平静。

    “从未想过太平道竟能处心积虑至此,以此种潜伏手段,若无这份信息,只怕邺城危矣!”

    不顾沮授震惊,张齐接着说道:“当务之急,就是请沮君出面,带头清剿这批太平道密网,以安顿城内。此为其一。”

    沮授振振回道:“此事必将全力以赴!”

    张齐微微点头示意,接着说道:“如今虽说朝廷先发制人,却也因此打草惊蛇,张角等人若不想坐以待毙,必将迅速发动叛乱,届时叛军一起,各县城池必然遭其侵害,因此,城防可谓重中之重,郡府应当立即下令,命各县召集郡兵,严阵以待。此为其二。”

    沮授点头称是:“公子所言,与我正合,城防之事我会立即说与王太守知晓。”

    张齐再次点头示意,随后又说道:“如今城外各庄园附近多建有流民营寨,虽说近来陆续多有离开,但各处流民仍然人数众多,听闻朝廷最近下旨,令各县派人将境内流民遣回原籍,在下认为此举颇有不妥。”

    沮授见张齐心有顾虑,开口说道:“公子但说无妨!”

    张齐这才接着说道:“在下认为,遣返流民之事,颇为繁琐,如今已然行之不及。不说各县城池正缺人手充实城防,只说这数万流民,单是清点户籍就不是一时一刻能轻易解决的,何况这些人即便回到原籍那也是一群无产无业之民,试想乱军起时,他们会何去何从?”

    沮授若有所思,微微点头道:“公子有何想法?”

    “依在下之见,与其大费周章遣返回籍,不如由官府出面派人于各处庄园进行安抚。一来,可以节省人力加强城防,二来,还能将这数万流民集中控制,防止被乱军裹挟,资敌声势。此乃其三。”

    “如此,一旦有变,岂非反将这些救济流民的庄园置于险地?”

    “实不相瞒,这些庄园在当初收拢流民之时,都曾自其中挑拣精壮充作部曲,只要掌控好那些出身流民的家兵,想必余下流民也掀不起风浪来。”

    此话一出,沮授脸上惊讶之色再起,比之前几次更甚,就这样怔怔不动,呆坐良久,最终再次跽坐而起,双手一拱,神色俨然对着张齐说道:“先是提前预知叛党谋逆,后又借救济流民之行填充部曲,削减敌势。如此步步为先,可谓料敌如神,公子大才,沮某不如!”

    张齐心中苦笑,自己也只是凭那先见之识才能做到如此,竟三番两次被沮大谋士器重,实在情难自堪,明知不能就此托大,当即也随身而起,虚心回礼道:“侥幸至极,切莫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