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知继续僵持，被何兮夜凭借黑雾阻碍感知的便利再偷袭几次，自己难保不会输掉比赛。为了稳稳赢下这点来之不易的积分，裴千重干脆借着第三魂技的强悍威能解决景渊。

    魂尊对大魂师的碾压，可远远大于大魂师对魂师的优势。三环作为魂师的第一道分水岭，其提升无疑是巨大的，这一点从魂师当前阶段所能吸收的魂环年限上便能看出一二。

    一般而言，普通魂师第一魂环年限四百二十年，第二魂环为七百六十年，第三魂环一千七百六十年，第四魂环为五千三百年，第五魂环为一万两千年，第六魂环为三万年……待到步入魂圣则会因魂师的身体素质区别而差距悬殊，极限年限将因人而异。

    按照魂师各个阶段魂环的极限年限计算可知，通常二环大魂师的量化实力略低于一环魂师的两倍，三环魂尊却是二环大魂师的二点五倍，足可见魂尊的提升之巨大，何况伟力集于一身还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算法。

    即便先前因大意吃了何兮夜一剑，裴千重稍有负伤，但相比起硬吃他一记破军拳惨遭重创的何兮夜，伤势无疑要轻微太多。力胜势优，即便景渊战力惊人又如何？裴千重可不认为自己堂堂魂尊会被一介魂师击败。

    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身为白虎军团老兵，裴千重在数次战争的洗礼中，深刻体会了这个道理。丧失主动，那便后发制人，当即催动了第二魂技圣甲辉耀，为自己附上一道充斥着浓重威慑的黄芒。

    置身黑雾，警惕环视，时刻防备雾中伺机偷袭的二人。想到景渊区区魂师魂力有限，大范围魂技消耗必然不菲，景渊绝对不敢一直拖延，要知道魂尊的恢复速度可远非大魂师可比，若是再不抓紧时间尽快结束，二人必将因为劣势不断加剧而再无胜算。

    正如裴千重所想。

    制造黑雾，发动体术，景渊的魂力与体力已大量流失，此前更是多次冒险激发裴千重的第二魂技，剧烈的冲击更是为他凭添诸多伤势。

    可惜裴千重漏算一点，强大的魂技也代表了消耗巨大，多次附加第二魂技已令他魂力紧张，再加上何兮夜偶尔斩出剑气偷袭，威力不俗，他的境况并不比景渊好到哪去。景渊此刻的耐心远要比裴千重想象的充沛。

    随着二人的进攻的频率趋近于无，裴千重很清楚，二人魂力已捉襟见肘。一直被景渊牵着鼻子走，裴千重的耐心愈发萎靡，他决心要将景渊先送下台，毕竟当下最令他感到棘手的，就是这片能影响感知的黑雾。不慌不忙的再次附加第二魂环，静候景渊上钩，等候越久他的耐心就越是充足。

    交手数次，裴千重很清楚景渊攻击手段单一的缺陷，仅有一招高速的持剑斩击与一招将冲击转化为威势的直刺，即八极天二式的剑闪与破鞘。由于自己防御高超，唯破鞘具备破甲尚可一用，但此招攻击后将停下脚步，届时便是他击败景渊的大好时机。

    感受到后背强烈的冲击，一柄长剑寒光湛湛，带起嗡颤。裴千重总算等到景渊露出踪迹，当机立断的怒砸胸前，将第二魂技破碎，恐怖的冲击波很快便将周边黑雾驱散，而后趁景渊身形展露暴退的当口发起猛攻。

    “小泥鳅，看你往哪儿逃！”

    好不容易才逮到机会，裴千重哪能轻易放弃，双手血红凝聚，如同磁铁般紧盯景渊死追不放，冲至冲到他身前，抬手便是一记破军拳。

    威势可怖，令人心悸，但景渊似乎对此早有预料，身形暴退的同时还调动黑雾如浪潮般将自己淹没，试图借黑雾阻断对方追击的脚步。

    作为敏攻系战魂师，速度可是景渊引以为傲的优势，虽说他没有类似唐门鬼影迷踪步的步法技巧，但他常年练习八极天一式暴足，凭借强大的爆发力，速度并不弱于一般大魂师，躲避裴千重的攻击还是绰绰有余。

    可惜，他的状态太差了。

    遭裴千重第二魂技冲击，景渊节奏就稍有凌乱，干涸的魂力与疲乏的身体也令他无法短时间抬升速度，眼见对手蓄拳跃起，向自己悍然砸下，他也只能强作镇定，将黑雾旋作风暴，如同沸腾般赶紧拽向自己，企图重新潜入雾中。景渊煞白的脸色与惊慌的目光令憋屈已久的裴千重大感畅快。

    右拳如火箭般轰然推出，眼见就将击中景渊，但下一刻，聚拢的雾气中却也冲出一人，手持长剑，两道黄色魂环常亮足见其蓄谋已久。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面对何兮夜出人意料的突然袭击，即便裴千重有心转变目标，但时机短暂，加之早有预谋的景渊全力阻拦，结局已经没有悬念。三人攻势碰撞交织……

    “铛！轰隆——”

    场外观众只见黑雾中心忽然稀薄，裴千重身影若隐若现，而后何兮夜忽然从一旁杀入，伴随巨响，景渊便从黑雾中以持剑横挡的姿态倒退出十数米远，最终摔下擂台。虽然狼狈，但可以颤巍站起可知其并无大碍。

    “倒是个输得起的聪明人。”

    景渊出局后，黑雾便成无源之水，仅持续片刻功夫便趋于消散，令擂台上惨烈的景象彰显清晰。

    尘埃落定。

    何兮夜以剑杵地，而裴千重则气息奄奄的倒地不起。很显然，三人最后的交手是裴千重落败了。

    “怎么可能？假赛，一定是假赛！斗魂场为了钱脸都不要了吗，两个毛头娃娃怎么可能打得过魂尊？”随着胜负水落石出，大批方才还胜券在握的赌徒当即脸色大变的破口大骂道，引得斗魂场内叫嚣声此起彼伏。

    但斗魂场对此视若无睹，一名裁判即刻登台宣布结果——此次挑战赛胜者为何兮夜，因双方魂力等级相差九级，挑战者得获九点积分！

    “当真是精彩！凭借冷静的头脑，配合黑剑小子不俗的爆发，竟还真让他完成了逆伐魂尊的壮举！”站在斗魂场总部观摩比赛的陈总管不吝赞赏的道，回顾身后，“即便没有黑鳞大公关注与可能存在的龙皇冕下，仅凭方才表现就完全值得宗门拉拢了。”

    斗魂场赌徒虽不在少数，但更多的还是为观赛而来，人们喜欢争勇斗狠，强者总能赢得欢呼与喝彩。裁判在欢呼声中宣告了比赛的结束。景渊深深望了何兮夜一眼，便将剑收起，自顾自的离开斗魂区，向看台走去。

    林慕婉在此等候多时。

    “太莽撞了，若我是你，我就应该拒绝上台或是随意应付。”林慕婉注视缓步走来的景渊，面无表情的冷淡道，不过语气却略显担忧。

    “所以你只是下属，而我是主人，你连局势都看不明白！”景渊不以为意的反驳道，“今时不同往日，我的身份如今已近乎完美。被何兮夜点名上台，打与不打又有何区别？反倒是适当展露以步入大众视野，对我而言利大于弊，毕竟我天赋可不差……”

    现在景渊是名副其实的景家少爷，已无需再深居幕后。强大的灵魂令景渊即便已化形，也拥有极其敏锐的感知。自他要上台的消息传出伊始，他便知道有人在暗中观察，对方出于何种目的他并不在乎，他只知道是时候让外界提前适应他不错的天赋了。

    遍体鳞伤的何兮夜在斗魂场的医护人员搀扶下离场，但身体的疼痛却并未使其面有改色，反倒是胜利的消息令他不禁放声大笑。此战既胜，想来此次挑战赛必然能稳居大魂师积分榜第一名，得获一件三级魂导器！

    但即便胜券在握，何兮夜仍旧没有离开五号擂台，甚至趁着挑战赛结束前再赢了一把，直到颁奖后，才拎着奖品向景府看台傲然走去。

    摆弄刚到手的奶瓶，虽然何兮夜对魂导器的了解并不多，无法判断此物的珍惜程度，但当他得知奶瓶能存储魂力吸收恢复时，当即爱不释手。景渊仅是随意打量此物两眼，就能看出这件奶瓶的确是件不错的精品。

    “喏，瞧见没有，奶瓶，还是一件三级魂导器，这东西少说也得值个三五千金魂币了！”何兮夜兴致冲冲的来到景渊的身前，恣意的显摆，却浑然未觉景华舟夫妇目光冰冷。

    “是吗，那真不错，也不枉你劳累三日鏖战斗魂场了。”景渊轻拍何兮夜的肩膀鼓励道，而后转身，却在林慕婉身旁低语，“这小子今天坑了我一把，作态还如此欠揍。寻个机会，安排些人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千年修道，阅历悠久，但并不代表景渊如得道高人淡泊名利且超然物外。他为人处世信奉恩怨分明，凡事讲究个有取必有予，即便理亏，也务必要做到心安理得，何兮夜贪婪且无耻的举措无疑是在触犯他的底线。

    目送林慕婉离开后，景渊回顾沐浴夸赞的何兮夜，看着他那一脸冷傲却又暗自窃喜的模样，心道：“自以为是，慷人之慨，还是个死脑筋……倒是勉强还算听话。傻点也好，稍加训练后当个打手是绰绰有余了。”

    之后几天，斗魂场渐渐没有大魂师上台表现的机会，众人安心观看比赛，生活恬暇，心神愉悦。唯独何兮夜因为太过张扬而惨遭劫道，导致三级奶瓶才刚到手不久，就在“路人”祸水东引下被一名陌生魂宗夺去。

    城主府介入调查，但林慕婉哪里会留下痕迹？无从下手，装模做样的调查一番后便不了了之。至于导致何兮夜失去奶瓶的“路人”，则是岚枫城有名的泼皮纨绔，男爵之子的贵族身份即便是景府明面上也招惹不起，哪怕事后对方毫无悔意，甚至上起了嘴脸，何兮夜也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吞。

    随着真正的降神日临近，何氏一家才先后离开岚枫城。此次降神日见闻，何兮夜对景渊印象不错，旋即告知了他自己即将入学史莱克的消息，许是觉得景渊天赋如此强大，今后必然也会步入这座斗罗大陆最高学府，于是临别之际向景渊约定道：“以后来史莱克学院，一定记得要来找我啊！”

    马车开动，渐行渐远，何兮夜探出身子不舍的大声道别，景渊微笑以应，双手则背后摩挲奶瓶。

    ……

    春去秋来，又是三年。

    此时景渊已十一岁半，距离史莱克招生仅剩月余时间，但由于岚枫城距离史莱克城三千里，路途遥远，景渊预计两天后便要启程出发。

    从城主府走出，登上莫云的马车。想到不久儿女都将外出求学，看向手中两张金漆印封的推荐信，景华舟的心情如车外绵绵阴雨，可谓沉闷，靠在座位上沉静好一阵，才在车夫询问下回神，示意其驶往日暮商会。

    与此同时，岚枫城北郊。

    景渊在林慕婉的陪同下登山远望。脚下矮山地势不高，但山顶十分平整，且视野开阔，人迹罕至。此地作为景渊练习八极天的场所，年复一年的见闻，已使得他对此地的一草一木十分熟悉。俯视山脚如蛛网般的城市，辞别在即，他不禁有些感慨万千。

    “十年了吧？”

    突乎其来的一句，景渊看向身后的林慕婉感慨道：“转眼间，我来到斗罗世界就已十年了，而你也跟了我十年，即使是以囚徒的身份。”

    “等我走后，你就去极北问魔皇索要龙谷线索，作为投名状，加入星斗大森林求银龙王庇护，届时她多半会向你询问有关我的一切，你大可如实告知。要是顺利，二十年后你便可重返自由，如若不然……”景渊虽然没将话说完，但林慕婉很清楚含义。

    “我知道你很痛恨我，痛恨我对你施加禁锢，以命要挟。可接受来路不明的馈赠便等同于接受承担对应的后果，你需要为选择负责……”

    两人沿下山的路，一边走一边谈，很快便抵达山脚。泥泞的小径两侧随意生长的野枫叶片泛黄，山风拂过便发出一阵沙沙的声响，宛若风铃，这也正是岚枫城名字的由来。沙岳驾驭着马车在枫林小径静静等候，而景渊则在一旁向林慕婉作最后的道别。

    临别在即，仍不放心，景渊抬头与林慕婉对视，平静的目光中满含威仪，语气严肃的说道：“你对我心存不满，我可以理解，毕竟没有谁会喜欢束缚。今后天各一方，你便自由了，想做什么都如你所愿，但我有必要奉劝你一句：我当前的处境你也清楚，我是绝无可能会放过你的，放弃幻想吧！情绪的抵触与理性的迎合间，你终归要做出选择，仅希望届时你别后悔！”

    “走吧。”

    收起雨伞，步入车中，伴随着灰衣车夫手中缰绳轻轻一抖，两匹名贵骏马便拉动马车向前，以烂漫枫林为背景朝城北疾驰而去，徒留林慕婉手持雨伞，静立雨中注视马车渐行渐远，直至沿小道没入山间，再无踪影。

    雨天的群山很是清冷，此处也并非什么深山老林，仅偶有三两禽鸟叽喳。抬头望天，阴沉的天空仿佛墨水泼就，无数雨滴洒落，冰冷拍打在她的脸上，令此情此景更显凄凉。

    “选择……吗？”

    五年囚徒，五年奴婢，足足十年的朝夕相处已令她对景渊为人了如指掌，林慕婉十分清楚，虽说景渊手段莫测，且未卜先知、心思缜密，但贪婪与傲慢却与常人无异，更像一名古板的老朽，而非不可战胜的怪物。

    如今景渊重修步入正轨，自己也将离开此獠，就此天高任鸟飞，但她的心情却不知为何，并没有她预想中的那般轻松自在，反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平静，甚至还含带些许不舍。

    “我这是怎么了，是害此恶贼脱离保护后一旦身死，就会将我夺舍掉吗？我为何心存留恋……”林慕婉心情复杂的背靠枫树沉思不语，心中思绪万千，直到想起性命落于其手，她才抛开杂念心中一横：“景老贼居然敢派我去辅佐银龙王殿下，如此良机，我说不定能借殿下之手脱离苦海……”

    林慕婉抬起手遮挡落雨，透过指缝看向阴翳天空，一如其心绪。冰润的雨水敲打手背很是酥痒。将手蒙在脸上，闭目体会，沉默良久，也不知她的决断究竟如何，睁眼锋芒如剑。

    收起雨伞，鹅毛细雨淋湿了长发，随着林慕婉周遭寒气迸发，便凝作片片冰屑滑落。于是转入山林。

    “别太自以为是了！”

    ……

    抵达日暮商会时，景华舟早已在此恭候多时。先将推荐信交到景渊手上，再取出一方私印，“入学的用度我已令史莱克分会替你置备齐全，这是推荐信和商会的印章，凭此印可调动日暮商会一切资源。”景华舟的语气既像父亲，又如同下属，颇为怪异。

    停顿片刻，接着说道：“阿渊说的那个白虎公爵私生子，我已安插人手在府外日夜蹲守，一旦离府，我便能立马接手此事，只是，花费如此代价尾随一个魂士真的值得吗？”

    “你只管做就是。”

    如此讳莫如深，显然此事远非表面看上去这般简单。景华舟并没有气馁，继续问道：“日暮商会受九宝琉璃宗的帮扶日渐兴隆，还不断邀请我们加盟，那阿渊你的意思是……”

    “不加，以后也不会加。加入九宝商盟固然有许多红利，但我缺的是那点金魂币吗？比起这些，我更想要一个完全由我掌控的商会！”

    说起九宝琉璃宗的合作，则是近三年发生的事。三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拢共有三件大事发生。

    其一，景渊天赋出色，九宝琉璃宗抛出橄榄枝，愿为景家复仇，昭雪当年惨案的冤屈，荣归天魂重新授予子爵。如此好事景渊自然不会拒绝，应下后派何妍先行前往，景薇也有幸在九宝琉璃宗下属学院进修两年。

    其二，当初天赋风波，圣灵教为了替景渊压下影响，不惜出动黑鳞大公，但他那极似黑暗圣龙的武魂却也因此与龙逍遥风闻不断，魔皇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派遣一名自称邪鲸斗罗，实为三十万年邪魔虎鲸王的属下，带他前去面见龙皇斗罗所属家族族长——黑鳞大公，意义非凡的会面与模棱两可的表态令他的身份愈发扑朔迷离。

    其三，魔皇下属已追查到了万年后星罗大陆的前身，不出意外，寻得龙谷指日可待。受此消息振奋，本源枯竭的帝天也从长眠中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