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有逑

第二章 重逢

    谷梁莯萱十六岁时,谷梁老爷为她举办了盛大的及笄典礼,宴请了乌伤城里所有叫得上名号的人物,还特意在请柬上指明,凡是家中有适婚年龄的公子,都可一并参加,不论嫡庶。此目的再明显不过,于是,典礼那日,谷梁府门庭若市,听说近乎半个城的适婚男子都去了。可是……

    谷梁闳在大堂和一众老爷们虚与委蛇,高谈阔论,未发现原先在场的这些公子们不知何时都不见了踪影,直到一个小厮跑过来在他身边耳语了几句,他不露痕迹的快速扫视了周围一圈,笑着对那小厮说道:“我知道了,你跟小姐说,别玩得太过分。”

    小厮领命去了。

    “谷梁兄,莯萱这是何意?”坐的离他最近的一人是谷梁闳的义兄兼下属邱桓,也是看着谷梁莯萱长大的,他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待小厮离开后,他便俯身过去轻声问道。

    谷梁闳无奈摇头,哭笑不得:“小丫头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大概是听说今天来了很多贵公子,猜到我的用意了,所以,自己设局选夫婿去了。”

    邱桓听后,顿觉有趣:“小丫头有意思啊,有你当年的风范。”

    谷梁闳傲娇一笑:“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养的,不然我这么多年岂不白疼她了。”

    邱桓趁机吐槽:“你那哪是疼她,分明就是无底线的纵容。”

    谷梁闳挑眉:“想不想看看那丫头会怎么刁难这些公子哥们?”

    邱桓贼贼一笑:“走啊。”

    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们走进“回音阁”,便见几个灰头土脸的公子匆匆从里面跑出。谷梁闳趁机抓住其中一位,奇怪的问:“这位公子,你们这是…怎么了?里面发生了何事?”

    那公子面色苍白,身形瘦削,如扶风弱柳,仓皇间埋怨道:“百闻不如一见,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这谷梁府女公子哪里如传闻那般秀外慧中,温柔贤淑。这……这哪里是招夫婿,分明是招护院和下人嘛!”说完便拂袖而去。

    谷梁闳和邱桓相互对视一眼,便听到里面传来几声惨叫,二人再次对视须臾,不约而同转身飞快的离去。

    一旁的小厮被惊在原地:“诶!太老爷!这……这……您不管啦?”

    远方的声音渐行渐远:“管不了啊管不了……”

    宴席结束后,谷梁莯萱坐在自己的院子里,撑着下巴,与身边的一位妙龄少女闲谈着。

    “袅袅,女孩子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啊?”

    “嗯……好像也没有为什么,大概是因为自古就是这样吧。”

    “因为自古就是这样,所以咱们也得这样吗?”

    “嗯,应该是要的。”

    “可我不想嫁人,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小姐为何不想嫁人?奴婢小时候听爹爹说,奴婢的阿姐嫁人后奴婢家得了好多银钱,这些银钱都够奴婢的弟弟上五年学堂了。”

    “可是咱们谷梁府又不缺银钱。而且,整个乌伤,怕是也没有哪一家比咱们富硕了。”

    “嗯……也是。”

    “可是,总归现下的这些都是爷爷和爹爹还有哥哥挣下的,也不属于我,这样说来,似乎我也没什么银钱。”

    “这话虽有理……可我的小姐呀,太老爷和少爷都那么疼您,您这话若是被他们听到了他们怕是要伤心的。”

    “这话自然不能让他们听到,但咱们自己心里得清楚啊。不行,我得想个办法自己挣些银钱!”

    “可是,咱们天朝虽对女子抛头露面不甚管束,但女子行商仍是艰难的,您要想开铺子挣银钱,怕是不易。”

    “谁说我要行商的。”

    “不行商,难道还有别的法子?”

    “那是!不过详尽的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哈~好困,袅袅,咱们回房吧,今儿为了应付那些人,我可太累了。”于是二人便相携回了房,开始做就寝准备,却并未停止闲聊。

    “小姐,话说回来,您今天让那些公子们那么难堪,就不怕得罪他们呀?万一他们去外面编排您的不是,岂不是……”

    “我哪有让他们难堪,不过就是让他们生生火,抓抓鱼,爬爬树,顺便看看他们的武艺如何,谁知道他们竟然什么都不会。你说,这要是哪天有什么意外,让我们不得不露宿街头,他们这样有什么用呀!”

    “您这不是为难他们嘛,他们可都是锦衣玉食长大的,这些事哪里需要他们亲自做,做不来也是正常呀。”

    “我是招夫婿,若是人人都一样,岂不人人都能做我夫君了?”

    “好像……也有道理。”

    “那是,你小姐我什么时候没道理过?”

    “嘻嘻……好像没有……小姐,床铺好了。”

    “嗯,你也赶紧睡吧。”

    “是。”

    没过一会儿,烛光熄灭,整个谷梁府陷入一片沉寂。

    第二日,袅袅来敲门时已是日上三竿。

    “小姐,您起了吗?太老爷让您去大堂了。”

    床上的被褥动了动,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嗯……进来吧。”

    袅袅得了应允,便领着两个端着脸盆和衣裳的小丫头走了进去。走进内室,却见床上的人儿仍是睡得酣甜,一动没动。她走上前,轻轻唤道:“小姐,该起了。太老爷等着您去用午膳呢。”

    等了片刻,床上的人儿才终于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昨日不是跟他说了今日不去请安了嘛,爷爷这是要干嘛呀!”

    袅袅在一旁淡笑不语,只回答一句:“小姐去了大堂就知道了,保证是好事。”说着,对着两个小丫头使了个眼色,二人便上前把莯萱从床上拉下开始捯饬起来。

    等她们收拾完,约莫已经过了三盏茶的功夫。谷梁莯萱也算彻底被折腾清醒了。

    “到底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非得让我去见。”就她对爷爷的了解,如果一定要她出面,那对方一定是他非常看中的人。从小到大,也就第一次见义父和百里家人的时候,让她出面过,其余时候,都是她想去才去的。

    “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少夫人说您见了一定会高兴的。”

    这下,谷梁莯萱更疑惑了。嫂嫂这样说,说明这人她也认识,到底会是谁呀?于是,她怀着忐忑又好奇的心情来到大堂,却见堂内除了她家老头子外,并未见到其他人的身影。

    “爷爷!”她跑过去亲昵的挽上他的手臂。

    “哎哟,丫头呀,你可终于来了!”谷梁闳看着她宠溺的说道。

    “爷爷,哥哥和嫂嫂呢,他们怎的没来陪你用膳?”

    “还说呢,他们在这儿可是等了你好半天,一直不见你来,便先出门办事了。”

    “哦。”

    “丫头,你猜,谁来了?”

    莯萱摇摇头:“猜不出。”说着,拿起一旁的碗筷,夹了几片白糖芋艿,便大快朵颐起来。

    “诶,你这丫头,你好歹猜一下啊~”

    见他那么坚持的模样,莯萱勉强敷衍了一句:“啊……谁啊?”

    谷梁闳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也失了兴致:“……算了算了,等会儿他们回来你自己看吧。”

    话音刚落,莯萱的眼角便瞥见大门处走进来三个身影,转头看去,除了哥哥和嫂嫂,另一人隐约有些似曾相识。三人的交谈声落进她的耳里:

    “亦珵,你说的事,我会帮你打听,但此事千万不能让莯萱知道。”

    “嗯,我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