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彦霖若有所思：“所以我在想，此事乳娘是否也参与其中。”

    “糟了！”百里亦珵忽然想到了一事，觉得不太妙。

    “怎么了？”谷梁彦霖和邱梓媛齐声问道。

    “彦霖，袁县令的案子可不仅仅牵扯贪污行贿，另有违法放利和开设赌场的罪名，若是乳娘参与了后两项，你们想想，她哪里来的本钱？据我所知，你们府上和银庄出去的银钱和首饰上都有特殊印子，她到时若一口咬定是你们在背后唆使，你们恐怕也难逃干系。”

    一语惊醒梦中人，百里亦珵的话令其他三人顿感如至冰窖，确实会有这个可能。

    邱梓媛一时慌了神：“那可如何是好？”此事说到底是她监管不力，太过轻信府中老人所致，倘若当真会将谷梁府置于那般境地，她当真万死难辞其咎。

    谷梁彦霖见她自责的模样，柔声安慰道：“要不，我马上叫管家打发她走？”

    百里亦珵：“来不及了，就算现在打发她走，也无法改变先前的事实。何况，如今万一她狗急跳墙，只会令事情愈发难办。”

    谷梁莯萱思索片刻，道：“那便只能想办法证明此事谷梁府未参与其中便可，对吧？”

    谷梁彦霖：“刚刚亦珵说了，只要她一口咬定是受我们指使，我们便脱不了干系。”

    谷梁莯萱忽而邪魅一笑：“那便让她咬！”

    众人不解。

    谷梁莯萱随即说道：“我们虽无法证明我们是否指使过她，却能证明这些收回的利钱有没有入我们的账上吧？”

    邱梓媛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乳娘倘若真的参与这两件事，必是有利可图，那这收回的利钱自然是在她自己那处，而这利钱定是只多不少，如此，她定会存放在一处安全之地，我们只要找到她放利钱的地方即可。”

    谷梁莯萱不屑冷笑：“巧的是，我曾经恰好撞见过她去‘有利来’钱庄。当时我还纳闷，为何她会去那，如此看来必有猫腻。”但转念又皱眉说道，“可要如何证明她把钱放在‘有利来’了呢。钱庄一般是不会随意泄露存银人的身份的。”

    说到此处，谷梁彦霖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转身意味深长的看着百里亦珵说道：“这个嘛，就看我们百里公子愿不愿意牺牲下自己的皮囊了。”

    百里亦珵自然知道他在不怀好意的琢磨着什么，回瞪了他一眼，呲牙说道：“别胡说八道！”

    这时，一旁的邱梓媛也想到了，她兴奋的起身叫道：“对啊！我怎么忘了那位大小姐。”

    谷梁莯萱：“什么意思？哪个大小姐？”

    邱梓媛加以解释：“有利来钱庄的钱家大小姐，打小就喜欢亦珵，这件事，让亦珵去，保管手到擒来。”

    百里亦珵却一口拒绝：“不行！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此事，我会另想办法的。”

    谷梁莯萱与邱梓媛相互看了一眼，撇撇嘴，只能作罢。

    回到回音阁，谷梁莯萱叫来袅袅，状似无意的问道：“袅袅，我刚刚听嫂嫂说起城中的贵女，听说有一位小姐长相十分标致，而且家中甚是富余，好像是……姓什么……钱的。”

    袅袅顺口接道：“哦～钱府大小姐啊，她是有利来钱庄的小姐”

    谷梁莯萱故作惊讶：“你竟知道她？”

    袅袅点点头：“她在城中的这些贵女们中算是各方面都顶好的一位，所以有些盛名。”

    谷梁莯萱却不以为意：“如此盛名，为何我却从未听说过。”

    袅袅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小姐何时对这些闺中贵女们感兴趣过？您平时不是看那些市井杂书，就是钻研医书和武功秘籍。”

    谷梁莯萱趁热打铁：“那你又是如何知道她的？”

    袅袅听她问起，倒是来了兴致，笑嘻嘻的跑到她身边，神秘的说道：“去岁的有一天，奴婢帮小姐出去采买小食，正巧碰见钱大小姐的贴身女使也来采买。她买了好多，两只手便不够用了，那些小食掉了一地。于是，善良可爱的婢子便上前帮了一把，顺道帮她一起送回了钱府。这一来二去，我俩便熟稔了。后来我们就老在一起说些这些闺中贵女们身上发生的趣事。奴记得有一次听她说她家小姐一直爱慕百里公子，知道百里公子成亲后甚至扬言要终身伴于青灯古佛，把钱家二老都气晕了。可百里公子却连一封书信都不曾回过。要不是后来钱老夫人以命相挟，钱家女公子此事恐怕已经落发去了。”

    谷梁莯萱听得津津有味：“这花狐狸竟然真狠的下心。那……后来呢？”

    袅袅回道：“哪有什么后来，那钱家女公子如今已有二九，却仍不肯让冰人上门提亲，钱家二老也是每日都头疼着呢。”

    谷梁莯萱继续追问：“除了这事，还有别的吗？”

    袅袅此刻才意识到今日自家这位女公子似乎过于关心这位钱家女娘了：“小姐，你今日为何这般想听钱家小姐的事？”

    谷梁莯萱神色未变，打着迷糊道：“因为听嫂嫂今日甚是夸赞她，便有些好奇。嫂嫂平日那般眼界高远的人，如今却能那般夸赞一个人，可见这位钱大小姐该是多么了不起呀。”

    袅袅凑近问道：“少夫人夸奖她什么啦，怎的教你这般在意？”

    谷梁莯萱想了想，随意的脱口而出几句从画本子上看到的赞美的话语：“嫂嫂说她……红颜弱晕飞螺影，丹唇细抿献胭脂。轻纱飘坠柔云地，娇颜眉眼动人心。”

    这种文绉绉的语言袅袅自是听不懂，但她似乎听到了胭脂和轻纱，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小姐，这些话当真是少夫人对你说的？”

    谷梁莯萱自是有些心虚，但此刻她也顾不得太多了：“那是自然！”

    袅袅看着她，意味深明的说道：“可是奴听她身边的女使说那位女公子肤色偏麦色，且不爱涂脂抹粉的，也从来不戴面纱。”

    谷梁莯萱听后却觉新奇，竟有大户人家的女子不爱涂脂抹粉，倒是与她有些性情相投，只不知究竟是怎样的一位女子。

    “是吗？那许是我听错了。袅袅，那你可知这位小姐可还有何别的志趣？”

    袅袅此时总算是听出来自家小姐的用意了，于是她便将从那位女使那处听来的关于钱家小姐的事一五一十都交代了清楚。“小姐，你为何要打听她呀？”

    谷梁莯萱想了想，决定还是不瞒她了，若是万一有事需要她跑跑腿，送个口信什么的，还要找借口，太麻烦了！不过，此事毕竟关系谷梁阖府安危，以防万一，她也不能全说，于是她挑了些无关紧要的说了句：“那个花狐狸不想让她家少夫人误会，就想让我想办法帮他断了钱大小姐的念想，那我总得知己知彼是吧？”

    袅袅：“那为何要找你帮忙？那个百里少夫人不是挺厉害的嘛，哪还需要咱们出马。她原本就不喜欢你和百里公子来往，万一，她知道了这事儿，又得上门来哭哭啼啼了。”

    谷梁莯萱被她噎住，对啊，忘了这茬了，这理由找的也太蹩脚了！

    无奈之下，谷梁莯萱只好说道：“袅袅，其实是有件事我一直不知如何与你说。”

    袅袅转过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谷梁莯萱几次张嘴想说，最后却只能无奈叹气。

    “女公子，这事儿烫嘴吗？你怎的一副想说又没法说的模样。”

    谷梁莯萱扶额，状似十分为难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叹口气说道：“袅袅，如今我也不瞒你，其实自小，除了哥哥，我便与花狐狸走得亲近些，因此家中长辈也常打趣要将我许给他，这事儿你也当知晓。这一来二去，我心中亦以为我与那花狐狸是天生一对，只等我及笄了便可嫁予他。可是，没想到呀！没想到半路竟杀出个姜小女子，在京都仗着自己近水楼台先抢了他去。如此一来，我虽伤心，但也无可奈何，毕竟以我谷梁府的家世总不能让我去做他那外妇，亦不可能让他休妻娶我，于是，我便让自己断了念想。可谁知此次他竟回来了，还带回了那个姜小女子，真是存心要堵我！”

    袅袅睁着一双杏眼，天真且认真的发问：“所以呢？和钱大小姐有何干系？”

    谷梁莯萱顿了顿，快速在脑海里整理着刚刚想的说辞：“所以……所以……所以我也要给他添堵啊。你想，百里亦珵既然不喜欢钱大姑娘，那钱大姑娘身上定有他讨厌的地方，我要学为己用，让那个花狐狸每次看到我都讨厌难受一次。”

    袅袅听完，有些困惑：“可是女公子，百里公子好像亦不喜欢你，那是不是说明你身上也有他讨厌的地方？”

    谷梁莯萱：“……”

    袅袅固执的追问：“嗯？是不是？”

    谷梁莯萱：“……咳……也……也许吧。”

    袅袅撇撇嘴：“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去找钱大小姐，您自己不就可以了。”

    谷梁莯萱深呼吸，勉强笑道：“这不是想多多益善，增强杀伤力嘛。哎呀，你别墨迹了！你到底还知道钱小姐其它何事，赶紧与我说说。”

    袅袅这才认真的思索起来：“别的何事……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了。小姐，不满您说，其实婢子与那女使每回说得最多的除了那些贵女便是您了。”

    “我？”这回轮到谷梁莯萱张口诧异了。

    袅袅认真的点头：“嗯嗯，不知为何，婢子总觉得那女使似乎要打听你的事，每回说完钱姑娘她便会问一问你。”

    这回她更诧异了：“那你都是如何回答的？该不会连我几时休息，几时如厕都全部和盘突出了吧。”

    袅袅“嘻嘻”的笑开了：“我哪有那么笨。我起初确是不知她的用意，可两回三回后，我便有所察觉了，所以我后面与她说的都是胡诌的。”

    谷梁莯萱支起手臂，摸摸下巴，低低的嘟喃：“那你说，她会不会也察觉了你的用意，放了假消息给你？”

    袅袅十分坚定的摇摇头：“不可能！”

    谷梁莯萱：“为何？”

    袅袅：“因为我们说钱大小姐的时候，我没有别的用意啊”

    谷梁莯萱：“……”

    确认袅袅这边已问不出别的有价值的信息，她也不再纠缠了，只最后提醒了一句：“近日袁县令被捕，乌伤城里人心惶惶，不太平，你平日少说多做，可别一不小心牵扯上一些不该牵扯的人。还有，花狐狸如今住在咱们府上，难免会有官爷走动，你也吩咐下去，平日里让她们注意着些，可别冲撞了贵客。”

    “喏。”

    又顿了顿，谷梁莯萱仍是忍不住说道：“你还是去跟乳娘说一声吧，我这几日胃口有些差，不想吃些大补进补的汤食，也不出去了，她近日便无需再出去采买食物与布料了。”

    “喏！”说完，袅袅便退了出去。

    谷梁莯萱看着退出去的身影，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鱼线已抛，如今就等着鱼儿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