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闯站起身，看了一眼前堂众多苦苦坚持的弟子，又露出那种得意微笑，带着林皓和秦岩往中院走去。

    竟是丢下他们直接不管了。

    “我们啸云武馆，是由师父白稚琮和师娘庄凝十年前创办的。”

    “当时武通城中还没有武馆，与胡人的纷争刚刚结束，大批将官裁撤或主动退役。”

    “师父先是走了一年镖，在关内认识了师娘，然后回武通城安定了下来，开始开枝散叶。”

    林皓感觉洪闯跟他说的有些多，还是他对每个新弟子都这么热情？

    “到现在，师父他老人家已经五十高龄了，共收了六个弟子，其中两个是他的女儿。”

    “记住，你们可以叫我师兄，但师父不是你们的师父，只能算是老师。”

    “他平时也不会教你们习武，都是其他教习或者我们来。”

    “除非你特别优秀，才可以被师父收为真传，那时候就是一家人，才能叫他师父。不过还是先留在武馆成为教习再说吧。”

    林皓和秦岩点了点头，这种规矩很正常，掏钱习武的来了又去，雇佣的武师也可能离开，只有真传弟子才是自己人。

    磕头认父，就占了武馆的一份基业的。

    “洪师兄，能问问我们修习什么武学吗？”秦岩有些激动地问道。

    洪闯点了点头，“我们啸云武馆，教的功法唤作《云字诀》，是师父和师娘一起开创的一整套武学，涉及刀剑拳脚等众多武艺。”

    “当然，《云字诀》最核心精深的部分不会传给你们，你们只能修习外围武技，武夫可以学一门，武徒可以学两门。”

    “至于学什么，明天我会给你们摸骨，选出最适合你们身体条件的。”

    “明白，谢谢洪师兄。”

    秦岩忙道，脸上兴奋的表情压都压不住。

    昨天他还跪在嘲风武馆，跟二叔秦百胜抹眼泪，今天，他已经在准备习武了！

    一想到秦百胜被陈荣施压那副又窝囊又冷漠的样子，秦岩就来气。

    用不上你帮忙了！

    爷他娘的靠自……不对，靠兄弟！

    一样能进武馆！

    说着话，洪闯将二人领到了一排平房前，“这就是你们的住的地方，五人大通铺，还算可以吧。”

    “如果升到武徒，就可以住单房了，”他上下打量二人，“努力吧，看你们这样，应该不是那种图新鲜学一阵就走的。”

    “还有什么问题吗？”他看向林皓。

    “昨晚，武馆里怎么没人？我当时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事了……”林皓问道。

    洪闯一愣，然后放声大笑。

    “那时候正是饭点，大家都在食堂吃饭，正好又轮到她值守前堂。”

    “她那人，最爱仗着身法戏弄别人，你昨晚可算是给她上了一课啊，你是不知道她回去以后的表情，被一个没学过武的小子看穿步法，哈哈哈……”

    洪闯捧腹大笑，大手拍了拍林皓肩膀。

    “小兄弟，加油，白师姐这人，最是记仇……”

    他向林皓投来一个目光，不说是幸灾乐祸吧，也算是唯恐天下不乱。

    简直和他看前院那些呲牙咧嘴的弟子时一模一样。

    “给，这是学徒腰牌，拿着就能走侧门进武馆了，去把自己的东西拿过来吧。”

    “师兄，我有匹马，可以带进武馆吗？”

    洪闯一愣，多看了林皓两眼。

    虽然一个月能掏出三两银钱的人条件都不差，但林皓和秦岩给他的感觉不像是有闲钱买马的人。

    “可以，但一个月要多交两钱草料钱，给马厩。”

    林皓点头，洪闯把事情都交代完，回前院继续教习弟子了。

    一路走来，林皓也大概看懂了武馆的格局，前院是练习的地方，中院是上课教习的地方，后院则是真传弟子和师父们的住所。

    这些五人大通铺宿舍，就在中院的左侧别院里。

    眼下的他，只能住在这里了，看着小小的防风沙窗子，林皓都能想象到晚上五个大老爷们睡在里面是什么味。

    尤其西北缺水，练武出汗，还不好洗澡……

    林皓有点窒息。

    不过武馆并不强制住宿，甚至都不强制上课修习，只要把钱交了就行。

    还是可以自由出去的。

    终于算是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二人回到龙虎客栈，拿上东西，将账结了。

    给玄猫戴上马鞍，拉着它来到武馆，存在了后院的马厩，交了草料钱。

    至于那把军刀，则被林皓找了个旮旯包起扔了，这可是凶器。

    武馆的马厩，立刻就和龙湖客栈不一样，黄骠马、青鬃马，光是大宛马就有三五匹，不知道是谁的。

    也许某一匹就属于馆主大人白稚琮？

    看守马厩的下人见林皓牵着玄猫进来，还以为他是给某个武师牵马的。

    直到林皓自己掏出银钱，拜托他好生照看，他才惊讶地打量这个年轻人。

    这让林皓心中再次一些压力。

    这家伙整的，人配不上马！

    就好像穷学生跟风穿潮鞋一样。

    家里条件不好的人，就算省吃俭用买一双正品别人也会以为是假的。

    而富哥，无需解释。

    得赶紧威风起来！

    回武馆的路上，两人还买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包括两身棉衣，如今已是入秋，冬天就快要到了。

    林皓还买了一壶酒，一共花了三钱银子。

    回到宿舍后，两人将剩下的十几两银子分开缝在两人的棉衣中。

    林皓将血苁蓉的一部分切片泡入酒中，制成药酒准备服用，剩下的也切成段藏在了棉衣里，然后塞进了宿舍的空木箱。

    买酒的时候，林皓就问秦岩要不要也买一壶，弄一点血苁蓉酒喝。

    结果林皓头摇的像拨浪鼓，吓得一撤三步远，说什么也不同意。

    “不行不行，我喝不了酒，一沾就吐，纯是浪费。”

    林皓也只好作罢。

    最后，是去将罗刹鬼头颅兑了。

    武通城镇沙司，也就是管理镇沙人事务的地方，这本是衙门内的部门，但却开在武通城衙门外。

    原因无他，这里的景象，比审理案件、处理政事的衙门还要火爆……

    一座三进院子外，挂着“镇沙司”三个大字，一看就是征用的当地居民的宅邸。

    院门口无人看守，因为一直有人出来进去，院门都显得拥挤。

    各色人马，形色千奇百怪，只有在西域才能看到如此“多元”的景象。

    有斗笠幂篱、劲装黑袍汉人武夫，膀大腰圆，腰挂连枷的昆仑奴，还有缠头巾的胡人，或者戴尖顶毡帽的匈人。

    他们或是提着染血的布兜进去，或是掂着哗哗作响的钱袋笑着出来。

    林皓和秦岩早就在定西城见过这一幕，见怪不怪。

    虽然这些人什么样子的都有，有的看上去绝对能止小儿夜啼，但他们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大多是官府发牌的镇沙人。

    袋子里滴血的，肯定是妖魔和响马的脑袋。

    至于那些行走在黑暗中的武夫，那就真不好说了。

    反正大漠上的人不跟着商队或镖局，轻易不敢出远门。

    当然，在大元边城之间来往不算。

    虽然见过这种场面，但两人真走进镇沙衙门还是头一次。

    林皓提着褡裢，往台阶上一站，就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小屁孩，连别人的肩头都够不着……

    还好有秦岩，像个推土机一样带着他直接挤了进去。

    在官吏略带鄙夷的眼神下，将三颗野罗刹的脑袋换成一百五十文钱，两人又原路挤出来。

    天地瞬间开阔了。

    “走，我请你吃羊肉汆面。”

    “皓哥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