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人

第十七章 命运的轨迹

    她不懂爱情,不懂大义或什么。但生与死,苦与难,她都无怨无悔!

    ......

    “哇,杨兄,你这手艺一绝,一绝啊。”

    “杨兄,怎么忽然急着走?多留几天啊?”

    通往湘西道上的小破庙中,看着对面咬着土鸡,还能不停说话的白玉京,同样撕咬土鸡的杨文心里暗骂道,我为什么急着离开,你心里就没数?

    离开洞庭湖后,杨文没能说服杨莹回家,对于妹妹说的父亲不就想要一个陆地神仙女婿,才迫她嫁往谢家吗?相比那个已经快四十岁,还在半步陆地神仙的谢混,眼前这个才二十出头的比他更好,更有前途的话,他无言以对。

    何况他也不同意那一桩莫名奇妙的婚事,本着多少了解一点,那个三妹似乎有好感的青年,杨文一开始是打算和他们一起闯荡一头半个月的江湖,可不到五天,这一次的江湖行,他就想结束了。

    这一切,只因对面咬着鸡,还能不断说话的白玉京。

    不是说他不喜欢他,相反他感觉还不错,天文地理无所不通,无所不精的人实在很难让他讨厌,只要你开口,什么都能说得头头是道的半步陆地神仙,有多少人会讨厌?不过他同样相信,没有多少人能受得了他。

    因为这位半步陆地神仙,那怕没人理睬,对着花草树木,一样可以唠叨不停!

    所以杨文决定,明天睡醒就回家,回学海林,眼不见,心不烦。

    对于老师常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万万不可一叶障目的说法,他一向同意,但却从没找出特别的事佐证。但这一次,他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只要找到那一丝机缘,便可登临陆地神仙的话唠。

    这座人间,恐怕就唯他一人!

    只是每每想到这个,杨文都心伤无比,二十二岁的半步陆地神仙,那怕江湖大兴,也不免过于伤人了。

    这座江湖,连同红袍人在内,竟出现三位二十左右的半步陆地神仙,而同样搭上大潮的他已经二十有六,距离那半步却仍然遥不可及!

    一线之隔,犹如天地!

    绿树成荫的小道上,白玉京拖着剑无力的走在前方,同时口中懒懒的对身后女子道:“喂,我说,你二哥都走了,你跟着我干嘛?”

    听到这话,跟在白玉京身后的绿衣女子,高声道:“要你管?还有!不许喂,要叫我杨莹!”

    “喔,杨莹。”

    全身放软的白玉京,随便回了一声,便又继续道:“杨莹,你二哥有没有教你烧鸡的秘法?他烧得可真是好吃。”

    “呐,杨莹,你说会不会又有人劫道?这两个月,我可见多了。”

    ............

    “杨莹,你说,湘西会有什么好玩的?”

    .............

    “杨莹,你说两句啊?”

    “不想说话,哼!”高声哼了句的杨莹,吊在后方慢慢前行的她,看着前方那个不停说话的身影,心中不禁恼道,木头一个!

    林荫小道上,一个英姿飒爽的绿衣女子,一个无力拖剑于地的白衣男子,在夕阳下一前一后的缓慢移动。

    看着无精打采的白玉京,杨莹忍不住道:“给我精神一点!最少也别地上拖剑!”

    听到杨莹的话,白玉京像是晃然大悟的点点头,等杨莹走到身旁后,竟直接就把剑递出,同时得意道:“这剑比上次那把更好!同样送你!”

    下意识接过男子手中剑的杨莹,只觉手中一沈,一种完全不像普通铁剑的重量传来,不由疑惑望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听到杨莹的问话,原本还无精打采的白玉京瞬间来了精神道:“你拔出看看,真比上次那把好!”

    顺着白玉京的话,拔出那把被人以硬手法截断到只剩三分一的长剑,杨莹无言以对。

    原来那一把长剑,除了剩下的三分一外,整个剑鞘里都是一片片的金叶子,而且为怕发出声音,更是塞进江南丝绸轻轻保护着剑鞘壁,难怪不是拖,就是放在肩上,从不见他正正经经的佩在腰上。

    从剑鞘中倒出所有金叶子收起后,杨莹把剑递回去的同时道:“佩好剑,提起精神!”

    ......

    黄山,莲花峰山道。

    深藏于黄山小道的黄山观,是六百年前,那场牵连了无数世家中的南渡建立起来,飞逝的时光过去,当初为避世而立的道观,早就残破不堪。

    那怕六百年间,曾多次有道人到这个,被那位奇女子称为天下第一山的黄山,观看四千仞,万松林,云海,怪石悟道而多次修葺,也终究是敌不过岁月。

    从南疆出来,阿妮手拖手带着姬玉,往中原而去。一路上,那位叫姬玉的青年,清醒时间越来越少,像这一次陷入无明已经足足三天没有清醒过来。

    失去了族人,村庄的她,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可现在的她就像海中的孤舟,举目望去整座人间,除了自己,就只剩下身旁这个疯疯癫癫的男子。

    那一天,春雷初动!满目疮痍的凤凰山中,抱着那个疯癫的男子,她什么也想不到,就只懂痴痴的哭。

    直到风停,雨收,云散,雷竭,斩尽一切的男子,仍旧痴傻的站在原地,而哭累了的她,独自埋葬了包括那位沉睡老人在内的所有人。

    那一天,身旁只剩下一位癫疯男子的她,终于长大!只是付出的代价却沉重无比!

    男子第一次清醒过来的时候,给了她两块玉牌,让她带着他手中双刀去江南或者草原,别再留在这里,别再管他。

    她哭着摇头,因为这座人间,她,只剩下他了。

    于是,初学飞翔的她,带着他离开了十万大山,往中原而去。

    男子的状态很奇怪,阿妮拖着的时候,就像一位痴呆之人,只懂得呆呆的跟着走,可一旦放手,重复低声呢喃高声癫笑的他,有时候,会斩尽一切!

    有一次,好不容易在荒无人烟的山道中,遇上几个游侠儿,想要问路的她,松开拖着的手。

    那一瞬间!血,染红山道!突现的光芒中,人马死绝!癫狂的气机更是扫得四周树木纷纷低头。

    从一开始的语言不通,不懂世事,走出南疆的阿妮慢慢学习,适应,直到现在,她已经粗通了,生活所需的一切。

    例如,此刻破庙前的山道上,几个大喊此路是我开的汉子,她知道,他们就是那些在书中看过的劫道山贼。

    两个月的时间,每隔几天或几个时辰就醒来的姬玉,尽可能的教着,劝着阿妮。因为这个复杂的中原里,他实在不放心,这个默默摇头,默默听的小姑娘。

    而除了他,没有家,没有亲人,什么都没有的阿妮,心中其实只有一个想法,初出南疆的她,只是单纯的不忍,这个该拥有绝世风华的男子,在无明癫疯中陨落。

    .....

    山道上,大概命犯山贼的白玉京忽然朝杨莹低声道:“杨莹,快看,又有山贼了!”

    应声望向前方的杨莹,只见远处一男一女,被四个裸身露背的持刀汉子围着,不由对白玉京急道:“有山贼,那你快救人啊!”

    本以为白玉京会前去救人的她,却忽然觉得身体一轻,竟是被白玉京单手抱腰急急向后倒退而去,同时听见他急道:“若交手,你速速往回跑,不要管我。”

    因为修为的关系,杨莹和那四个傻瓜感觉不到,那个眼神混乱无比的青衣男子,身上收敛起的浩荡气机,可他不一样啊,再怎么说,他离陆地神仙就差一小步。

    所以他清晰的感应到,那比自己还要浩瀚的气息,和直视而来的癫疯眼神。

    就在白玉京急退的同时,那四个山贼看着貌美的青衣少女,终是忍不住邪笑着伸出魔掌。

    那一刻,风起云涌!千树低拜!

    青衣男子手中,一对长短双刀现世!原本静立的他,在千树低拜中,向着白玉京疾步追去!四颗大好头颅,在他的前行中,飞向天空,让他们在天空中,看一看这座天下第一山!

    山道上,刀与剑相遇,如春雷炸响。

    一道道亮眼的刀光在交织,一道道明灭不定的剑光在穿梭,鲜血成为点缀的颜料。

    再一次躲闪开重刀急斩,白玉京不禁庆幸起来,庆幸一个月前鄱阳湖一战,自己把剑折断成善用的短剑。

    更庆幸眼前这个男子,似乎因为癫疯的关系,没办法稳固住陆地神仙境,以至于还是可以加回半步二字。

    不幸的是,他依旧被死死压着,不说本就差一线的武道修为,单说青衣男子以伤换伤的打法,就让他跳脚不已。

    绿树成荫的山道上,一片片绿叶在刀光剑光的交织下,无奈的与树分离,随着风在天空飞舞,只是哀叹的它们,却是不知道,分离后的树一个比一个凄零。

    不知道,分离,对它们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

    绿叶飞舞的天空下,两个女子,一青一绿在对望,在欲言又止。

    看着处于下风的白玉京,身上刀伤开始密布,鲜血渐渐染满全身,远处的杨莹不由大急道:“姑娘,姑娘,我和他没有恶意,你快让他停手,快啊。”

    原本也在焦急的少女,看着对面那位绿衣女子的惊慌眼神,急急叫道:“姬玉哥哥,别打了,别打了。”

    青衣少女完全没有想过,如果这是谎言?即使经历过人心丑恶的她,依然认为人心是美好善良。

    勉强再闪过一刀的白玉京,看着左方疾斩的短刀,苦笑着向后疾退,闪避不了,就只能力求轻伤。

    眼前沉默的癫疯男子,意识之好,反应之快,让他连想一想脏话的时间都没有,寒光闪烁的刀网中,稍有不慎,不是势大力沈就是急而快的一刀。

    大概是少女的叫唤起了作用,本该无明癫疯的男子,忽然道:“三息...退,如...何?”

    正奇怪刀势稍有放松的白玉京,听到这话就如获天恩,想也不想,借刀势减慢那一刻,整个人向后疾退。

    破败的道观中,两个少女各自占有一角,为地上坐着的男子,进行简单的伤口处理。

    满身布满浅浅刀伤的白玉京,看着对面的迷离双眼,悲痛道:“你太狠了,你看我这件祖传宝甲,都快不能穿了。”

    “啊,轻点,轻点,杨莹大人,啊...。”

    “嘶,老子...轻点。”

    “嘶,老子今天出门,不过少算一卦,就这么惨。”

    青衣男子听着白玉京的唠叼,忽然道:“人间...何来...不惨?”

    白玉京看那个青衣男子回话,急道:“......兄弟,我本来不惨的。真不惨,腰缠...嘶,杨莹大人,轻点。”

    青衣男子低笑一声道:“不惨吗?”

    白玉京重重点头道:“本来真不惨。”

    青衣男子扫了一眼后,喃喃道:“白玉京...杨莹...我会...我会记下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