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徐子阳翻来覆去的总是睡不着，明明白天爬山爬的那么累，放以前这会儿早就睡得一塌糊涂了。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心生惆怅。

    现实和理想的差别真的这么大吗。

    他这个年纪，说懵懂无知显然不合适，但是对自己的情感认知还在处于一个朦胧的阶段，第一次开窍显然并不顺利。

    “啊……好烦啊……”

    这种烦，感觉像头上有虱子在咬自己，徐子阳一直挠头。

    最后终于忍不住。

    起床，穿衣服，悄悄地到了院子里。

    夜里的山是冷的，刚出来就有一股子清凉扑面，扫去了徐子阳最后的一丝丝倦意。

    他就坐在这个小院子里，看着天上。

    夜空如同一块水晶，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质，月亮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这样的夜景很少见，至少在城市里基本见不到。

    徐子阳看着无言的月亮，思绪渐渐飘远。

    小时候他们两个经常在饭后爬上楼顶数星星，那时候的夜空与现在极为相似。

    “陈乐乐她……现在做什么事情的呢？”

    昨天早上陈乐乐打过一通电话后，两人就没联系了。

    徐子阳拿出来手机，屏幕的光亮照亮他的脸庞，画面定格在联系人这一页，他想像以前一样给陈乐乐打电话唠唠嗑，但又始终点不下去。

    像他这样的少年，能令他迟钝的事情很少，但感情恰好是其中之一。

    就好比一个进度条，就卡最后百分之一的进度，有可能猛的一下跳过去，加载到百分百，也有可能一直卡在百分之九十九。

    看一眼时间，晚上两点三十五。

    “哎，算了，挺晚的”

    把手机收回去，就坐在院子里吹风。

    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宁静，而且不是绝对的一点声音也没有，相反，徐子阳能听到的声音有很多，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有躲在墙角的蝉鸣声，还有夜间鸟儿飞过翅膀拍打的声音。

    这些声音不吵闹，很细微，细微到你不去仔细听就会下意识地忽略，然后过一会儿又忽然重新听到它们，仿佛从未停止。

    渐渐的，徐子阳开始享受这份宁静。

    或许，顺其自然也挺好。

    “汪……哈~~~”

    赵守山养的大土狗忽然叫了一声，终究是打破了这份宁静……

    它摇着尾巴卧在徐子阳的脚边，一双狗眼睛充满灵性的眨了眨。

    徐子阳直接上手，顺着它的毛发轻轻的搓它的狗头。

    “你也睡不着吗？”

    “是啊，我不瞌睡……”

    “……”

    徐子阳猛地回头，原来是赵守山。

    他披着外套坐在徐子阳旁边，然后掏出他的烟袋和烟枪。

    随着他的吸气，烟枪上的烟草通红。

    “原来您还抽这个”

    “怎么？”

    “看您的外貌，还以为您是个一丝不苟的学者呢”

    “学者？一丝不苟？哈哈哈哈哈”赵守山被徐子阳这句话给搞的大笑，嘴一张，里面的烟都跑出来。

    他笑的很高兴，仿佛徐子阳说了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种词来形容我”

    欸？

    徐子阳没想到赵守山的反应这么大。

    “行了，你才多大就开始在这里多愁善感，跟呆子一样坐在这里，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情吗”

    “不过听老人家说一句，再怎么麻烦的事情，你不去解决的话，它始终是个麻烦，年轻人要多动脑子多努力，别成天总是愁眉苦脸的，快回去休息吧”

    赵守山说这话的时候，有种莫名的轻松。

    徐子阳很想直接说“我就是因为不知道怎么解决才惆怅的啊”

    不过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根本不擅长跟陌生人分享他的心里话。

    “我明白的……您也注意休息，我先回去了”

    吸——

    赵守山又吸了一口。

    “不用了，年纪上来睡觉的时间就变短，我已经习惯这时候起床

    从这里到山顶只需要半个小时，一会儿到时间了我直接叫你，不耽误你看日出……”

    徐子阳又说了一声谢谢，回去躺在床上，看着从窗户里透进来的月光，一股困意涌上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院子里就剩下一人一狗。

    赵守山像一截枯木，只是坐着吞云吐雾，半晌，他才开口：“大黄，今晚的月亮还是跟以前一样啊”

    “汪——”

    ……

    咚咚咚！

    咚咚咚！

    房门打开，娅妮丝揉着惺忪的睡眼，门外是早就收拾好的徐子阳。

    “天还没亮啊”

    “天亮了还怎么看日出”

    “……对哦”

    大黄还是无精打采的趴在那里，赵守山背着一个小黑袋子，站在门口等着他们两个。

    “赵爷爷早上好”

    “……嗯”

    赵守山看了一眼娅妮丝，对于这个来自西方的少女，他也没有过多在意，今天之后她就会离开了。

    见徐子阳和娅妮丝都收拾好了，他说道：“跟我走，有条路直通山顶，比规划的旅游路线要容易走”

    娅妮丝的睡意全无，她好奇的问道：“那为什么这条路没有被规划呢？”

    “因为……”

    “我的家在这条路上”赵守山重新戴上眼镜，随口说道。

    仔细一想，眼前这个所谓的守山人实力强的，在娅妮丝见过的所有人中也属于顶尖的一批，如果这条路被规划成旅游路线，确实不太现实。

    而徐子阳就没想这么多，他甚至都没有听清赵守山说的是什么。

    三人就披着淡淡的夜色，往山顶走。

    跟赵守山说的一样，这条路的确很快，也很好走。

    等再次看到其他游客的影子，已经离山顶不远了。

    “就到这里吧，你们顺着这条路走，就能到山顶，现在距离日出还有半个小时，时间够用”赵守山指着人群渐多的小山路，台阶上都是疲惫的游客。

    “赵爷爷您不上去看看吗？”徐子阳问道。

    赵守山摇摇头：“都看了二十多年，早都看腻了”

    闻言，徐子阳摇头失笑：“是我忘记了，这里论熟悉，全世界都没人能比得上您”

    道了一声再见，徐子阳就转头朝山顶走，赵守山顺着原路返回。

    娅妮丝的蓝眼睛一转，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主意，丢下一句：“顾飞先生你自己先上去吧，我先离开一下”

    然后就追赵守山去了。

    “啊？”

    徐子阳叫都叫不住。

    “算了，随你吧”

    也不管娅妮丝怎么想的，这洋妞的思维太跳脱了，根本猜不到她下一秒在想什么。

    继续爬！

    登顶之后，才发现山顶上全是人，落脚的地方很少，甚至后面还有不断上来的人。

    跟之前想的“人少”情况完全相反。

    徐子阳的嘴角抽搐，或许……山顶表白不是个好选择。

    天边的夜色正在消失，隐隐有泛白的迹象。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太阳快出来了”

    山顶的游客们就像重新激活启动，都在为自己占据一块有利的“观测位置”

    手中的手机或者相机早就打开，更有一个浑身黑衣，戴着黑帽子的年轻人，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相机，对着屏幕说话……原来是直播。

    “家人们，小李不负众望，成功用一晚上的时间登顶，现在带各位家人们看日出”

    “下次想看小李想爬什么山，把它打在公屏上”

    徐子阳默默为他竖了个大拇指。

    老铁没毛病！

    好在人群涌动，意外的让徐子阳找到一块好地方，能俯瞰到整个日月山，也能看到天边悄然升起的太阳。

    红灿灿的霞光从层层云雾之中喷射而出，它顺着山崖峭壁向上攀爬，一如昨晚的游客一般，向上，最后，它照亮了山顶上每一个期待日出之人的脸庞。

    随之而来的是一轮升起的红日，终于天空全都被染成了红色，随后转变成辉煌的赤金。

    太阳整个都出来时，山顶上的人全都沸腾了，辛辛苦苦，大晚上的不睡觉，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之前那个直播带网友们爬山的年轻人，从包里掏出一根伸缩杆，然后又拿出了……一面赤旗！

    他一改在直播间的嬉笑，面色庄严的将赤旗套在伸缩杆上，能看得出他的动作很小心，套好之后，又打开手机，嘹亮的歌声开始响起，嘈杂的人们听到熟悉的歌声，瞬间闭上了嘴。

    马上整个山顶只有它的声音，所有人都在看着那面赤旗。

    太阳射出的金芒照射，鲜艳的赤旗在晨曦中迎风飘扬！！！

    徐子阳看着这样一幕，不禁回想起之前自己的想法，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莫名的感觉。

    “是太早了吗……”

    ……

    看日出很快就结束。

    山顶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有寥寥几人还坐在山顶休息。

    徐子阳重新看向已经升起的太阳，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发送给陈乐乐。

    [你看，我登顶了]

    [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