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累了吧？来，我替你揉揉腿！”

    程浩担心李涯的人在窃听，戏还要演真些。

    他拉过一张椅子，在柳燕面前坐下来，示意她把腿抬起。

    柳燕犹豫了一下，想到有窃听器，这事关两人亲密关系的设定。

    所以她还是“顺从”地抬起了腿，搁在程浩膝盖上，让他揉着。眼光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你真的跟你爹闹翻了？你怎么想到出来找我呢？”

    程浩一边替她揉着腿一边问。

    “我爹想让我嫁到邻县一个富户家去，我不肯，他说如果我硬要跟你，就永远别进家门！”

    柳燕提着行李走了很远的路，腿脚还真的有点酸痛，被他揉着还挺舒服的。

    她装出很气愤的口气说，演得还挺逼真。

    “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还有什么打算，就来投奔你啦，咱们就在金陵结婚，生米煮成熟饭，看我爹还有啥话说！”

    柳燕说到这里，想到刚才骗李涯说两人早就有了夫妻之实，感到有些羞躁，脸颊微微一红。

    程浩看出来了，打趣说：“咱们不是早就生米煮成了熟饭吗？”

    “去你的！”她啐道。

    心里却是一怔：这你都看出来了？

    “今天我早点下班，咱们先回家。我这两天请个假，带你逛逛金陵，游一游秦淮河，夫子庙，明孝陵，吃点好吃的。”

    程浩给柳燕揉了一会儿腿。起身到隔壁办公室向赵汉山请了假，下午和次日休息一天半，陪陪未婚妻。

    赵汉山爽快答应了，还说结婚记得请他吃喜糖，出门时又开玩笑地叮嘱程浩悠着点，可别闪着了腰。

    显然李涯已经他汇报了此事。

    李涯既然这么着急的去向他汇报自己这样的私事，显然还是存有疑心的。

    程浩拖着柳燕的笨重的行李，提着她的两个大包，带着柳燕回到了“家”。

    “你就住这里？”柳燕站在破旧的楼房门口，撇了撇嘴。

    “嗯，两户人家，卫生间厨房在一楼，是公共用的。二楼住着我安保局的同事。”

    程浩故意加重语气，提示她楼下也是安保局的。

    他接着又说：“咱们住三楼。”

    “啊？”柳燕惊讶地说，“卫生间公共的，这也太不方便了吧？”

    “……”程浩心想，这刀头上舔血的日子，有个窝就不错了，你还想怎样？

    女人就是这么麻烦。

    “小程，这位漂亮的小姐是……？”

    张根生老婆将一桶洗衣服的脏水直接往门外空地上泼，直起身来，看到柳燕，疑惑地问。

    “嫂子，这是我未婚妻，特意从乡下过来找我的。以后就和我住一起了，你多多关照！”

    “哟，小程你可真有福气啊，什么时候找了这么个漂亮的老婆？”

    “这脸蛋，这腰肢，这身材，真是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

    张根生老婆围着柳燕直转圈，上下打量，嘴里啧啧称赞。

    柳燕一副厌恶神色，不理睬她。

    “走，咱们上楼去！”

    程浩提着行李和包，领着柳燕上了楼。

    “哼，有啥了不起！你男人跟我男人不是一样，被人家骂汉奸！”

    张根生老婆见柳燕不理人，等两人上了楼，嘴里小声地咕噜，骂了一句。

    程浩带着柳燕来到三楼。

    开锁进了门。

    “你就住这？这条件也太差了吧？”

    外面房间墙壁斑驳，除了一张破旧的木茶几、一张旧布沙发，没有任何东西。

    里面套间只有一张木板床，还是硬板的，软垫也没有。

    床边一台笨重的老式留声机，靠墙一个大旧衣柜，一张长方桌，带两只凳子。

    柳燕毫不掩饰自己失望的神色。

    程浩放下她的行李和包，关紧房门，伸食指到嘴边向她做了一个“嘘”禁止出声的手势。

    他指了指留声机的底部。

    柳燕明白了，它下面也有窃听器。

    她这才知道程浩所处的环境比来之前设想的还险恶。

    柳燕脸色发白。

    在一个有窃听器的房间里，她和他怎么扮演夫妻呢？

    难不成，要假戏真做？

    柳燕从小条件优渥，父亲是县里的大财主，眼光还行，从小让她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十八岁那年，她进入金陵大学戏剧专业学习。

    在大学她接触到了进步思想，投身于反日抗议活动中。

    若不是抗战，她此刻也许已经是舞台上的明星，或许留校担任助教。

    可淞沪会战后，平静的生活被扩大的战事所打破。

    父亲竟然当了维持会会长，尽管他解释是迫不得已。

    柳燕看到了临澧特训班的招生通知，就去报了名。

    进去了才知道是培训特工人员的，柳燕想退出，可是不允许。

    军统家规森严，擅自退出者，家法伺候，还要累及家人。

    何况，她父亲本来就成了人们眼中的汉奸。

    只好硬着头皮参加完训练。

    这次派她来金陵出任务，是因为她父亲是维持会会长，不易引起怀疑。

    加上她曾在金陵大学读过四年书，熟悉环境。

    说读大学时认识的程浩，也说得通。

    于是，柳燕这个千金小姐，金陵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就这样来到了金陵，成了程浩的未婚妻。

    以后，她就要和他在这个小楼里同居，以夫妻名义共同生活，共同战斗。

    此刻，柳燕沉着脸，坐在床沿，一言不发。

    程浩提了笤帚扫地，又用桶子接了水，用抹布使劲擦干净桌子。

    他看出了柳燕嫌弃这里太简陋，可是，哪有什么办法呢？

    柳燕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程浩。

    白衣白裤白皮鞋，油光水滑的中分头，一副汉奸翻译打扮。

    还带着几分痞气。

    比自己在金陵大学读书时教戏剧的那位青年老师差远啦。

    “走，咱们先出去吃饭！”

    程浩放下桶子，拍干净手，招呼柳燕。

    房间里是没法说什么了，只能先出去，找机会再说。

    柳燕起身跟他下了楼。

    到一楼迎面碰到张根生回来。

    他看到柳燕眼睛也是一亮：“这位是……？”

    老实人也好色。

    “我未婚妻，特意从县里过来跟我结婚住一块的。”

    程浩必须宣示一下“主权”。

    有这么个漂亮身材气质又好的“老婆”，还是挺有面子的。

    张根生表情很惊讶。

    程浩“看”出了他的内心意思：没想到小程的未婚妻这么漂亮。唉，我家那位……一言难尽！

    “你死了呀，还站在这里，没看到我拿不起吗，也不过来搭把手！”

    张根生老婆在后门洗被单，大骂张根生过去帮她拧干水，骂骂咧咧的。

    张根生白脸一红，讪讪地走到后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