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原始、最直接也是他李涯能做到的办法，还是加强对程浩和他未婚妻的监控。

    如果程浩真是军统地下人员，他要接受任务，传递情报，不可能不露出马脚。

    “撤出这里！贴上封条！收队！”

    李涯下令。

    赵汉山在日军靶场内接受了慧子小姐的采访。

    靶场内有日军提供的伙食。

    赵汉山品尝了从日本北海道送来的三文鱼，畅饮了大阪的清酒，吃到了日本厨师亲手做的寿司。

    他好不惬意，将刚才进门时被守军盘查时产生的羞辱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酒足饭饱过后，赵汉山向小林觉等人告辞。

    程浩想到这几天可能要去“醉月楼”摸情况，而醉月楼离金陵记者站不远。

    于是他故意当赵汉山的面跟慧子大声说，这几天他会再过来，帮她整理整理采访稿。

    果然，赵汉山听后插话：“好好整理，慧子的事，就是咱们自己的事！你随时去，不用跟我请假。”

    程浩趁赵汉山繁文缛节式地再三向小林觉、冈本表示感谢和告辞的时候，将慧子拉到一边，悄悄附到她耳朵边上说：

    “那本三国演义我送给你，有机会我再来替你翻译讲解。这事千万别说出去啊！”

    慧子会意地点头：“程桑放心，不会的。”

    程浩为了小声说，嘴巴贴得过近，几乎碰到了慧子的耳朵。

    慧子脸红了。

    下午两点多，赵汉山和程浩坐着雪佛兰回到了安保局。

    大家各自回自己办公室，休息一会儿再上班。

    赵汉山躺在躺椅上。

    他左手拿支牙签剔着牙，右手夹着一根燃着的“万宝路”。

    嘴里哼着小曲，脚踩在面前的茶几上抖着，摇晃着躺椅。

    舒适之极。

    这趟去见冈本和小林觉真是值了！

    什么周主任、李主任，哪怕是汪主席，跟日本官员也是不能比的！

    程浩这小子还真有一套，能巴结上日本人。

    还是懂日本语好哇。

    这小子艳福也不浅，看慧子看他的眼神，对他的态度，一定对他有那方面的意思。

    家里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同居未婚妻，外面还有女人喜欢，而且还他妈是日本人！

    老子都有点嫉妒他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敲得响了。

    敲的声音还比较大，比较急。

    “这他妈谁呀？这样敲门。”

    赵汉山火了。

    “赵局长！”李涯开门进来了。

    赵汉山见是他，忍住怒气，身子仍躺在躺椅里，面露愠色地问：“什么事敲这么急的门！”

    “局长，我有一个重要发现，必须马上向您汇报！”

    “什么重要发现？”赵汉山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

    李涯不请自坐地坐在赵汉山躺椅前面的凳子上。

    他将老黑发现慧子有一本油印版的三国演义，军统地下联络站三味书店内，也有一本一模一样的，

    以及程浩和慧子故意用日语对话，说是翻译三国演义书中内容，实际上却不是。

    加上他自己的一些分析判断，详细地汇报了将近十分钟还没完。

    “别说了，我还以为是什么重大发现呢！”

    “两本相同的书能说明什么问题？就算是慧子小姐去过哪家书店买这本书，又能说明什么问题？”

    赵汉山听得不耐烦，打断了李涯的汇报。

    他本就准备要让李涯解除对程浩的监控。

    没想到李涯居然还在怀疑程浩，还要加强监控。

    自己可要向冈本交代。

    加强监控，这不是让自己直接得罪冈本吗？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涯一窒，本来他还指望着赵汉山听了会感兴趣，夸赞自己的办事得力呢！

    “赵局长您不觉得这里面很蹊跷吗？很巧合吗？”

    李涯耐着性子继续说。

    他望着一副倨傲神态躺在躺椅上的赵汉山肥硕的脑袋，身躯，大肚子，心里骂道：“满脑肠肥的蠢货！”

    赵汉山察觉李涯对他这个分管副局长并不是真心尊敬，甚至还有几分瞧不起他。

    他索性决定杀杀他的傲气，于是以不容置疑地口气下令说：

    “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解除对程浩的监控！多放点心思和功夫到邮差身上，让他多多交代军统的地下联络点！办点正事。去吧！”

    “这……”李涯有些无语和不甘心。

    “去吧！”

    赵汉山酒意未散，脸上泛着红晕，惬意地吐了口烟圈，挥手示意李涯出去。

    李涯大步下楼，回到行动队的独栋办公楼。

    他回到自己办公室，关上门，气呼呼坐在办公椅上，生闷气。

    李涯是一个认死理的人。

    他属于那种冷血动物，没有什么信仰。

    也不懂什么政治。

    只知道履行自己的职业职责。

    还要做到尽善尽美。

    他从中能获得极大的满足。

    李涯和赵汉山不一样，他没从过军，战前毕业于平津大学法律系，学习法律。

    毕业后在平津警察局侦缉队当刑警，也破过不少大案要案。

    平津沦陷后，他和所在的警察局一起，被汪伪国民政府一起收编了。

    后来，他的大学老师担任了伪国民政府的首席大法官，推荐他来到金陵。

    凭着出色的工作能力，李涯得到了安保局正局长的赏识，很快被擢升为行动队队长。

    换作一个正常的职场中人，顶头上司发了话，而且赏识自己的局长年龄已大了，马上要退位，肯定会见风使舵向顶头上司靠拢。

    赵汉山毕竟是最有希望接班的二把手。

    但李涯他不。

    他是一个视工作为生命线的人。

    既然觉得程浩值得怀疑，他就要查到底。

    可是，赵汉山也不是吃素的。

    他虽然破案能力不咋的，玩弄权术有一套。

    现在他发了话，自己如果不服从也没用。

    手下的副队长，也眼巴巴地正盯着自己的位置。

    赵汉山一定会通过副队长打听自己，到底有没有听他的命令：撤除对程浩的监控。

    甚至直接向副队长下令撤除。

    副队长巴不得看自己的好戏，肯定会屁颠屁颠不折不扣地执行。讨好他。

    怎么办呢？

    李涯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如果能说服这个人出面，给自己一把尚方宝剑，不要说赵汉山，就是正局长，就是76号的周主任、李主任，也不敢反对！

    自己虽然没见过此人，但行动队端掉军统人员的案子，层层汇报上去时，据说此人问过主办人是谁，并大加赞扬。

    李涯想到这里，马上起身。

    他拿了车钥匙，没叫司机。

    到车库开了车，朝院外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