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汉山想了想，心里说：“还别说，这家伙分析得还有点道理。他人虽然讨厌，做事倒有一手。”

    他又想了想，摇了摇头：“还是不对。如果这个车夫是那个受了枪伤的，那他还有力气拉着两个成年人，跑这么远吗？”

    李涯耸耸肩有点无奈：“是啊，这点不太好解释。日本人临时岗哨中的一名少尉回忆，程浩那晚是去扬子江饭店和慧子小姐吃晚饭。但是，程浩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片区域呢？从他家里去扬子江饭店，并不用经过那里。这很可疑。我能去试探问问慧子小姐吗？”

    李涯最后这一问既是问赵汉山，又是问他自己。

    是啊，他敢去问问慧子小姐吗？

    赵汉山果然一脸为难，“问慧子小姐，得罪了她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涯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如实向影佐先生报告，让他去问？”

    赵汉山思索了一会，瞅了瞅李涯那幅瘦如刀削的脸（他一直认为这种脸相没福气），心想：你急于立功上位，想让我得罪小林和冈本，没门！

    “不可！”赵汉山断然拒绝。

    “为什么？”

    “你不知道影佐的脾气，如果你没有过硬的证据，草率报告，他会认为你是故意敷衍他，他会很生气！”

    赵汉山威吓他。

    “可是……？”李涯还坚持。

    赵汉山肥手一挥：“这样吧，下午，我跟你一起过去找慧子小姐，我就说来感谢她把我登上了朝日新闻。再不经意地问问程浩的事。对了，你态度要好点，脸上赔点笑，不要让慧子小姐看到你这张硬脸不舒服！”

    赵汉山怕李涯不听他的，擅自去求见影佐，只好退了一步，要亲自带他过去问问慧子。

    “那太好了——还有个事。”

    李涯听赵汉山答应一起去问慧子，脸上便挤出了点笑容，对后者态度尊重了些。

    “还有什么事？”

    “我打算对案发现场和日本人临时岗哨之间的这片区域的所有诊所、医院进行全面排查，看看那晚有没有治疗过枪伤患者。”

    “这个要花费不少人力，但是确实有必要，你安排吧！”

    下午，朝日新闻驻金陵记者站。

    小林慧子办公室。

    赵汉山肥胖的身躯出现在门口。

    “慧子小姐。”

    他满脸堆笑走进来，朝坐在办公桌边的小林慧子鞠了一躬，轻轻叫了一声。

    李涯紧随其后跨步进来，挤出略显生硬的笑容朝慧子鞠躬致礼。

    “赵局长？”

    慧子有些意外。

    “打扰了，慧子小姐，我路过顺便来看看你，主要是表示感谢，感谢你上次采访我，将我登上朝日新闻这么高级别的报纸，非常荣耀。”

    赵汉山保持着微鞠躬的姿势，脸上的笑容更是谄媚之极，和他的粗人形象十分不协调。

    “太客气了，慧子的工作而已，如果真要感谢的话，你谢谢程浩君好了，是他多次要我给您补上这个采访的。”

    赵汉山顺势试探：“程浩君能交到慧子小姐这么好的朋友真是他的福气。前天晚上，你们一起到扬子江饭店吃饭吧？他跟我说了，说那晚他失礼迟到了，担心你心里怪他。”

    慧子急忙摆手：“不会的，不会的，他前……‘太太’柳燕出这么大的事，耽搁了时间，我肯定不会怪他的。”

    “他太太柳燕？她出了什么事呢？程浩老是怕麻烦长官，家里有事也不主动说，说了我肯定会帮他。”

    慧子想了想，既要不暴露程浩和柳燕的真实关系，又要说清楚这事，该怎么说呢？

    “慧子小姐，程浩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知道了一定会帮他的。”

    赵汉山继续试探地问。

    李涯像一只猎犬，竖着两只耳朵站在旁边听。

    “也没什么，柳燕她父亲嫌弃程浩家里条件差，不乐意她嫁给程浩，那晚派人强行把柳燕带走了，程浩去追回来了，所以耽搁了时间。现在没事了。”

    小林慧子想了想，还是这样说比较好。

    原来是这样，赵汉山明白过来了。

    他觉得李涯又是白怀疑了。

    “慧子小姐，听说你有一本油印版的三国演义？”

    李涯突然开口问。

    “对啊，怎么啦？”

    这事程浩早有交代，小林慧子警惕地反问。

    “这个版本的三国演义很少看到，我也想去买一本，慧子小姐是在哪买的呢？”

    李涯赔笑问。

    慧子装作想了一想：“是我三年前从日本来中国那天，在青岛买的。哪家书店可就记不起来了。”

    李涯还想再问。

    赵汉山见慧子有些不耐烦了，连请他们坐的意思都没有，赶紧拉了拉李涯的衣服，示意他别问了。

    赵汉山朝慧子再次鞠躬并笑着说：“打扰了，我们先走了。”

    “慢走。”

    次日上午十时。

    赵汉山坐车从外面回到安保局。

    一下车就黑着脸，径直去了行动队李涯的办公室。

    刚刚，他和局长一起被叫到特高课影佐机关长那里。

    影佐听说案子仍然没有什么有效的线索，大发雷霆。

    他先是大骂了二人一通。

    然后影佐威胁：三天内，如果还没有线索，就要把知道邮差那天行程的人，一个个叫到特高课去问话。

    赵汉山暗想，如果这样的话，他也是其中之一。

    虽然影佐叫他这个级别的官员去问话，按规定要经过汪政府首脑，但那也不过是走一个程序的事。

    汪政府不可能敢拒绝特高课的。

    特高课和宪兵队，是两条毒蛇、恶兽，都会吃人的。

    “说说，你这边什么情况？”

    赵汉山黑着脸一屁股坐在李涯办公室沙发上，气呼呼地问。

    因为影佐的威胁实在吓人，又没有别的线索，赵汉山也只有重视李涯对程浩的怀疑了。

    李涯：“派去六合的人昨天晚上回来了，找到了柳燕的父亲，他说那天确实派了两个人来强行把柳燕带回去，被程浩追上赶跑了。”

    “在哪被赶跑的？”赵汉山问。

    “他说的地方是安德门一带。”李涯答。

    “那两个人问了吗？具体细节呢？要问清楚细节。”

    李涯：“柳燕父亲说是临时雇佣的两个人来的，现在已不知去向。细节他也不知道。”

    “有这样的事？”赵汉山不相信。

    李涯冷笑：“我也不信。”

    “你派去的人就没用点手段？”

    “别提了。那姓柳的跟当地的皇军关系好得很。我们的人去他家的时候，他正在家宴请当地的皇军。大队长都亲自来了，跟他称兄道弟。我们的人见这个情景，不敢再多问。现在已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