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3日，晴。

    卓玛是个牧民，她阿爹阿嫲也是牧民，他们生活在雪山下的草原上，牛羊是家里的生活来源，偶尔他们也会充当导游带着远道而来的游客去雪山上游玩。

    这天，卓玛向往常一样赶着羊群回家，路上有一群人骑着摩托从她身边经过，那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摩托车，又大又长，哪怕她跟着父亲去镇上采购食盐的时候都没看见过这么好看的摩托车。

    骑摩托的人也都很帅，很漂亮，他们都带着黑色的墨镜，身上的风衣飘扬着，皮肤很细腻，不像她，被太阳晒得又黑又红。

    卓玛有些自卑地躲在羊群后面，直到听见摩托声远去才松了一口气。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游客，前面不远处就是雪山了，他们会被冻坏的，她想。

    卓玛赶着羊群继续前进着，哼着阿嫲教她的歌谣。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为什么这样红~，红的好像~红的好像燃烧的火~”

    少女挥着羊群，清澈的歌声在草原上回荡着。

    这首歌是阿嫲的阿嫲教给阿嫲的，现在阿嫲又教给她。

    卓玛远远地就看到帐篷外停着摩托车，她连忙把雪区赶进栅栏里，家里来客人了，客人多的话她都会去帮忙阿嫲沏茶的。

    卓玛小心翼翼掀起帘子，帐篷里坐着之前看到的那些人，她不敢抬头去数到底是七个还是八个，她的数学不好，每次数羊都要数好几遍的。他们中有人在和阿爹说着话，卓玛走进了才听清他们说什么。

    “不行不行，现在风很大，去雪山是很危险的。”阿爹摇着头。

    “达索老哥，我们可以加钱。”那人说着。

    “不是钱的问题，这几天风都很大，你们这么多人进山，搞不好会雪崩的嘛。”

    那人转头和同伴商量起来，这次说的是普通话，卓玛听不懂，她小声问：“阿爹，他们想去雪山？”

    达索点头，沧桑的脸上带着感叹：“这几天进雪山，很危险的。”

    卓玛跪坐在桌前开始沏茶，城里人总是这样，喜欢冒险，他们没见过雪崩，也不知道那种白色的巨浪可以淹没一切，等被人从雪堆里挖出来，都冻成冰棍了。

    “达索老哥，我们不去山顶的，把我们带去这里就好。”会说藏语的那人指着地图里雪山中央的某处。

    达索看了，沉思起来：“如果只是去这里的话……”

    萨普神山其实也叫萨普群山，传说是萨普一家人的化身，几座雪山连绵不断，萨普峰是最高的，有两座为正三角形金字塔山型。

    很多游客只会到雪山脚下的圣湖去朝圣，很少有人会上雪山。这几天风很大，进雪山很危险，但如果只是去萨普峰脚下，那没什么问题。

    最终，达索答应了下来，这种事对他们这些牧民来说就像放羊一样简单。

    “我的女儿卓玛会带你们去。”达索说道。

    那人的目光看向正在沏茶的卓玛，带着疑惑。

    达索看出了他的疑虑，大笑着说道：“别担心，草原上的儿女们都是铁打的，卓玛从小就跟着我进雪山采药了，也经常带着游客们进山，她对那里很熟悉。”

    卓玛低着头，不好意思说话。

    夜晚，那群人坐在篝火堆前看着远处的雪山，吃着烤全羊聊的火热。

    藏族小姑娘在角落里看着他们，目光带着羡慕。

    她的世界很小，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骑马都要用上半天的时间，一个来回往往一天就过去了，而他们花费这么久的时间却只能带回几袋盐巴。

    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卓玛很少会遇到会说藏语的游客，但有人告诉过她，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大到骑马的话，一辈子都不能走完，城市里有一百多层的高楼，马路上都铺着水泥，到处都是小汽车……

    一百多层的楼有多高多大，她想象不出来，但她喜欢听人讲述外面的事，也希望能有一天去大城市看看，看看那些和草原截然不同的风景。

    “你好。”

    有人走到卓玛身边，递给她切好的烤羊肉。

    “谢，谢。”卓玛摇头，勉强用普通话回答，其实她还想说，不用了，那是你们花钱买的羊。只是她只会几句简单的普通话，谢谢，你好，这里。

    这是一个会藏族的游客教给她的，其实还教了别的，只是她忘记了，只能记下这三句简单的，偶尔也会对游客说，但也只是偶尔，她的胆子很小。

    “你叫卓玛对吧，我叫苏茜，明天麻烦你了。”

    这下卓玛听懂了，对方用的是藏族，她看着眼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有些局促地把手藏在袖子里，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皮肤这么白，声音也很温柔。

    “为什么要去雪山？你们这么好看，那里现在很危险。”卓玛问。

    “因为那是学校布置的作业啦，”苏茜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睛：“放心，我们只是去拍个照片，很快就会回来的。”

    卓玛着歪头，脸上带着疑惑，她没去过学校，也不知道为什么学校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作业。

    ……

    隔天，卓玛带着几人走在雪山上，这次进雪山的人加上她也只有四个，另外三个人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跟过来。

    四个人走在茫茫雪山里，准备趁着还没起风早点走到目的地。

    卓玛听懂身后的人在说什么，唱着歌在前面带路，时不时转头确认一下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那个叫苏茜的女孩也在，队伍里还有个身材高大的外国人和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孩。

    “会长，就算是校外活动课，也用不着选这样的地方吧。”男孩抱怨着，裹紧身上的羽绒服。

    “小魏宁，真正的男子汉可不会畏惧寒冷。”身材高大的俄国人哈哈大笑，他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而是敞着银白色的大衣露出自己坚实的肌肉。

    一旁的苏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瓦列里会长，你从小抗冻抗习惯了当然不会畏惧，华夏的天气可不比俄国。”

    瓦列里，卡塞尔学院狮心会现任会长，一个狮子一般的男人。

    “到了，前面的萨普峰。”卓玛停下脚步，看着身前高大的雪峰，目光虔诚。

    雪山，向来是草原儿女的圣地。

    瓦列里活动了一下身体，说道：“咱们开始吧！”

    卓玛看着他们从包里拿出各种奇怪仪器开始寻找着什么，她想告诉他们，不要做出会惹怒萨普神山的事，但最终忍住了。

    苏茜拍了几张照片，低头看了看，觉得很满意，拿着相机来到卓玛跟前：“卓玛，和我一起拍张照吧。”

    卓玛连忙摆着手摇头：“不行的不行的，你们都是好看的人。”

    卓玛不喜欢跟游客拍照，她觉得自己配不上。

    苏茜拉起她的手，认真说道：“你也很好看的。”

    卓玛的确不丑，有着雪区的姑娘特有的眼睛，又大又黑，闪闪发亮，五官也很立体，背着粗大的黑辫子，脸上带着高原红，黑黑瘦瘦的。

    卓玛有些局促，她没接待过这么热情的游客，她感受着对方手细腻心里传来的温度，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拍两张。”苏茜晃着她的手开始撒娇。

    卓玛犹豫着，最后缓缓点头。

    两个姑娘开始四处找好看的景象拍照，一张，两张……

    最后卓玛也不知道拍了多少照片，只觉得自己很开心。

    不知什么时候，风开始刮起来了，一开始只是微弱的气流，逐渐地变成了咆哮的狂风。

    “起风了！我们得赶紧回去！”卓玛朝众人大声喊着。

    凌厉的大风夹杂着雪花，吹在脸上刮的生疼。

    “会长。确认了。”

    魏宁睁眼，金黄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他表情严肃：“我能感受到附近有龙血在流动。”

    魏宁，卡塞尔一年级生，B级。

    言灵——血系结罗，能提升自身对血统感知的敏锐度，查找出附近体内含有龙血的生物。

    “先撤！”瓦列里当机立断，准备带着大家先离开。

    能把雪山当成老巢的不可能是混血种，对方肯定是纯血龙类，这样的环境里，不管是几代种都不是他们可以对付的，一不小心引发大范围雪崩的话可能都会死，而且这里还有带路的普通人。

    “记录好信息，通知诺玛，接下来就是执行部的事了。”瓦列里说道。

    魏宁点头表示明白。

    风越来越大，吹起的雪已经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会长，不太对劲！”苏茜大喊，她的手紧拉着卓玛。

    “走！”瓦列里带头，冲进风雪中。

    卓玛脸色惨白，她的脑海里响起阿嫲的话。

    “萨普神山是活着的神山，发怒的话就会有天谴降临。”

    卓玛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她看到过一个奇怪的少年从雪山上下来。

    明明寒冷的冬天，少年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裳，就这样一步一步从雪山中走出，如同苦修的喇嘛，脸上带着微笑，好像还挥着手向自己打招呼呢。

    卓玛回家后把自己看到的告诉阿爹阿嫲，他们都不信，还笑着打趣她，说小卓玛长大了。

    4月14日下午3点07分，四人的位置信息彻底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