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谈回忆(二)
可我不想谈他们。我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许公子。我也想学诗人。可我不想写诗,我想写一篇小故事,恐怖故事哦,听完了别害怕。
有一个出租车司机他叫陈世光。有一天他看看远处大烟囱里冒出的青烟,心里一个劲的别扭。因为他的母亲去世了,他不得不守在这个灵堂前,既不能去跑出租挣赌本,也不能去拿着钱博输赢。来探视的亲戚就是头一天的那么几个舅舅和表兄妹,今天更是门可罗雀了。自己也没个什么朋友,连个陪着他一起守灵的人都找不到。他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要见到他们,毕竟都是自己的债主,见面免不了要提到还钱的事。他一边抽着烟,一边一圈圈的在这个小院里溜达着。
这是一间即将被拆除的医院的后院,北侧是四间砖房子,被改造成了太平间,专门用于停放棺木。南侧是三间彩钢房搭起的小屋子,用来给守灵的亲属休息。院子的西边是看门人、阴阳师傅的地盘,东边则是一条有些稀稀拉拉矮灌木的蜿蜒小径,一直通到早已荒废了没有人的医院里。
这是小城里能租到的最便宜的太平间了。陈世光本也不打算再为自己的母亲花多少钱了,他没有多少钱,况且还要留出一部分来幻想着翻本呢。他靠在彩钢房边上,又点起了一支烟,心里盘算着赶紧渡过这最后十几个小时,明天把老人打发完毕自己也就解放了。
这时候,一个年轻人一边打电话一边从另一侧走到彩钢房的后边。这个小院里没有厕所,男人们早已习惯了在彩钢房后边方便。那年轻人一边解裤带一边用头夹着电话悄声说:“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啊,我听他们家里人说,老头子快走的时候忽然笑了,还说一定会回来看看......可不是,我听完了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医院不因为老死人才说要拆嘛,听说只要一动工就出事,不是死就是伤,结果这么多年也没拆下来......好好好,回家咱们再说。”
听完这个男人的话,陈世光不禁心头一颤。这几天停放在这里的逝者除了他母亲,就剩下了从西数第二间屋子里的那个老头子。那么这个年轻人说的老人一定就是他了。想到晚上就自己一个人,陈世光不免心里一个劲的骂起年轻人来。那老人的遗像自己也望见过,这时候竟平生出一阵可怖的感觉。
小城的春天爱刮风,春天刚到时的风还和往时不同,既有冬天的冰冷又有秋天的消杀,还夹杂着些许的尘沙。风一起,天也一下子就黑了。陈世光在撕开泡面桶外的塑料纸时,他似乎还能看到窗外的人影。当他喝光桶里的最后一口汤,夜色就已把这间小屋笼罩了起来,似乎连屋子里放着的哀乐声都被禁封起来,前一小节还没完全减弱、飘远,后一小节就开始嗡嗡作响。
大约八点多的时候,阴阳师傅来告诉陈世光,今晚上绝对不要让遗像前的香烧没了。大概三个小时左右就要去续一次。陈世光答应着,穿好鞋从屋子里走出来去上香。路过那老爷子的停尸处时,他竟不由自主的再次透过玻璃门看向里边。
那屋里的烛火有些微微摇晃,那老头儿的大相片竟也似乎随着一起摇动,照片上老人戴着的黑眼镜和嘴角的大黑痣竟是那么的清晰。这几天其实早已经看习惯的那对纸人,也变得表情诡异,似乎在笑,更似乎要向陈世光走过来一样。
陈世光慌得把目光收了回来。这他妈的不是要命嘛!自己吓唬自己!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自己母亲的那间小屋里,然后快速的点着香,甚至不敢抬头看自己母亲的遗像。事毕,他头也不回地回到了自己休息的彩钢房里,再也没有四处乱看。
很明显,隔壁那家人守灵的人要多得多,闲聊天的声音不时飘到陈世光的耳朵里。这个人说老爷子生前没少吃苦,那个说老爷子也算是熬出来了。陈世光听了许久,也没听出什么异样,就渐渐放松了一些,从自己的包里掏出来一小瓶白酒和一包花生米,拿起手机边看边喝边吃起来。
一个人熬夜总归是很容易犯困的。隔壁的声音也渐渐地沉了下去。陈世光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等到他再醒过来,一看时间已经快要十二点了。他想起来要去上香了,腾地一下子坐起来,披上衣服就往外走。
所幸,这香的质量还算不错,虽然已经烧到了底,但还是冒着微微的光亮。陈世光赶忙掏出打火机,抽出三支香点燃了起来,心想老太太老太太,你可别怪我,香可还没有灭呢。他又磕了两个头,然后关好了门离开了。
回到休息室里却再也睡不着了,陈世光又看了一会手机,手机也快要没电了。他把手机插在电源上,点着了一支烟,然后喝了口水,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自从和媳妇离婚以后,他经常发现自己想要说话却没有人可以交流。要是现在......不不不,现在要是有人和自己说话,恐怕自己也会吓一大跳吧!
又这么捱了一会儿,尿意上来了。他推开门,走到彩钢房后面方便。抬头一看,月亮都被云给遮住了,本就阴沉的天,在这时候显得更加惨然。他不经意的望了一眼那边的破旧医院,白天时候那个年轻人的话又再次涌现心头。他赶忙收回神来,不再往那边看,手却开始有了那么一丝的颤抖。
然而,这时候,似乎有什么人真的从那边走了过来。沙拉,沙拉,沙拉......陈世光闭上眼睛,身体也动不了了。他还没有解开自己的裤子呢,但是手早已经不听使唤了。
沙拉,沙拉,沙拉......那个声音轻轻的,缓缓的,似乎就停在了他的边上。陈世光忽然想到了,也许是隔壁那家的守灵人呢!晚上睡不着到处乱走,然后也出来上厕所了吧。果然,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边上响起了解裤子的声音,然后就是哗哗的水声。
陈世光呼了一口气,他睁开眼睛,往自己的左侧一扫,那人正站在他的边上痛快着呢。他也正好转过头来去看陈世光。
一身寿衣,一张狞笑着的皱皮脸,一副黑眼镜,还有嘴角的那颗痣!月光在这时候忽然就那么一闪,陈世光也就在这一刻竟看得是这么的清楚!
陈世光先是感觉手湿了,然后就再没有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