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墙壁突然裂开，分向两旁。一个头发花白、仙风道骨，但面色却有些苍白的老者带着不解的表情从中走出。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突然闪现到赵煦身前，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赵煦一惊，刚想挣脱，却发现自己浑身提不上劲，一股极度劳累之后的萎靡感涌上心间。

    一瞬间，赵煦以为是这老者用了什么方法才让自己变得如此。

    “问剑之路每经一道剑意问心，都会耗费大量的精力。通常只有与自身亲和的剑意才会靠近，而你与每种剑意都有干系，却又并不亲和。被十道剑意轮流问心，身处其间尚且不觉，现在结束之后，自然会有极深的脱力疲惫之感。”

    老者像是知道赵煦心中所想，开口为他解释了一下。而紧抓的手并不放开，反而有一股灵气从老者手中涌入赵煦体内。

    那股灵气并不具有侵略性，细小且精纯，带着探寻的意味在赵煦体内游荡。赵煦在其中，甚至感受到了一丝亲切感。

    他有心反抗，却又使不出力气，只能任由老者施为。

    许久，赵煦感觉那股气息退出了自己的身体，而自己也恢复了一些体力。

    那老者将赵煦一放，赵煦坐在了地上，低头一看，却是一个柔软的蒲团托住了自己。再抬头，房间的一切再次变幻，已是处在一个青烟缭绕的静修室。

    正对面同样坐在蒲团上的白发老者捋了一下胡须，笑着对赵煦开口。

    “老道乃审试院长老双元子，此处是元空阁的核心，同样也是老道的静修之所。这空中飘散的青烟，实际上是灵宝吸收提纯的灵气，不但有益于修炼，也能帮你恢复体能。”

    赵煦看出了面前的老者对自己并没有恶意，便尝试性吸收了一下此处的灵气。

    随后赵煦便被灵气的精纯度惊到了，虽然比不上服用升修丹时的灵气，但也比赵煦自身的灵气精纯几十倍不止。

    但他只是稍微吸收了一些，在稍微恢复了一些后，赵煦便停了下来，睁开双眼。

    “怎么不继续吸收了？能在此处修炼，可是剑道院所有弟子求之不得的事情。”

    “无功不受禄，且不敢忘记尚有前辈在此。”

    赵煦恭敬的回答让双元子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赵煦神情一滞。

    “随意而不失礼，自信却不狂妄，不卑不亢，是为正气也。

    但，你与十气能沟通却不亲和，剑石测试更是显示你完全没有练剑的天赋。因此，老道必须告知，你并不适合练剑，亦不适合剑道院。”

    这下赵煦有些急了，若是自己连剑道院都无法进入，那别说解决高天之事了，连是否还能继续往上修炼都无法确定。

    他赶忙开口道：“怎么会不适合练剑呢，前辈您看，我《云霄诀》已修炼成功，可以凝成剑气了。”

    赵煦边说着边伸出手，那道熟悉的青色剑气再次浮现于掌心。

    可双元子却摇了摇头，指着赵煦掌中的剑气说道：“形不似剑，其内无意。与其说它是剑气，倒不如说是一道灵气捏成的长片。”

    而后双元子伸出自己的手置于身前，其上瞬间冒出了一股凝实的剑气。

    赵煦瞬间就明白了双元子所说的一切。

    同样是荒阶程度的力量，双元子所形成的剑气不但有柄有刃，其上更是有着细致流转的花纹。并且，赵煦能明显感觉到那股剑气释放出的威严，那是自己方才在问剑之路上刚刚体会过的气势。

    再看向自己那道所谓的剑气，确如双元子所说，只不过是一道强行糅合而成的细长薄片罢了。

    但赵煦仍不死心，他再次开口争辩。

    “前辈只是修行的久些，只要给弟子一次机会，假以时日定修出剑意。”

    双元子摆了摆手。

    “剑意之事与时日无关，哪怕是山下的外院弟子，资质低下如王常，在问剑后依旧能与剑石共鸣，产生真挚之剑意。也有天赋辉光，闪烁其中。

    而你，与剑石接触后，却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共鸣，没有辉光，亦没有剑意亲和。”

    赵煦脸色有些苍白，沉默了一下，最后开口询问了一句。

    “那为何弟子，依旧能以《云霄诀》修出剑气，使出剑招呢。”

    “剑者，兵也，器也。修剑之人以器练术，并非修的是手上的剑，而是修的心中的剑。心中无剑之人，即使手中有剑，也不过是驭器，而非修剑。

    如同凡间的山匪，对他们来说，拿刀也好，拿剑也罢，都不过是杀人的器具。

    既是器具，那无论何人拿起，都不过是同一事物罢了。”

    赵煦听懂了双元子的话，对于他来说，《云霄诀》也好，剑器也罢，都不过是手中的武器。他能修炼出所谓的剑气，是因为他有修道的天赋，换一本功法照样能达到现在这个水平。

    而他的用剑，则只是单纯在使用器具，并不具有灵魂。

    他终于不再质疑，沉默了一会儿，他站起身，向着双元子拱手行了一礼。

    “既如此，那无法入剑道院，那弟子该如何才能继续修道？还望前辈不吝，予弟子些许指教。”

    “门中除剑道院外，还有锻造、灵宝、丹道以及锻体四院。若你仍想追求战力，可尝试专修其他武器，兴许尚有机会。但门派以剑修为主，若你改修其他兵器，便只能另寻门派，退出云霄。

    若你只是想继续修道，并不想离开剑派，那其余四道亦是皆可选择，不过却得看你自身天赋。”

    言下之意就是，要么离开云霄剑派，以其他武器继续修行。要么就是转到门派中有的其余四道，重新开始。

    但赵煦可没忘记，在外面还有一个首席大师兄高天正在对自己虎视眈眈呢。他有理由相信，自己今天敢退出云霄剑派，明天尸体就能埋在荒野。

    而且，他还有不能走的理由。于是，他只能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的选择。

    锻造、灵宝、丹道都不了解，而先前赵煦便在锻体上有一定天赋。因此，他很快便做出了选择。

    “谢前辈指点，在下有无法离开剑派理由，而锻造、灵宝、丹道三者弟子都不了解。因此，弟子准备转修锻体之道。”

    说着赵煦便朝双元子行了一礼，准备离开此处。

    但双元子此时却哈哈一笑，招手示意赵煦先坐下。

    赵煦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的坐在了蒲团上。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明知你没修剑的天赋，却留你在此一直分说？”

    双元子这么一说，赵煦也反应过来。

    对啊，既然没有修剑的天赋，那直接让自己走就是。就算是为了让自己恢复体力，在吸收了一些灵气后，也该下令逐客了，怎会跟自己一直解释？

    于是赵煦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便开口询问是为何。

    而双元子这才捋了捋胡须，跟赵煦解释此事。

    “老道之所以叫双元子，便是因为，老道除了修剑之外，还同时修刀。”

    双元子伸出双手，一刀一剑同时浮于左右掌心。与右手威严的剑意不同，左边的刀意充斥着杀戮与暴戾的气息，刀意也呈现暗红色。

    “老道本是山下屠户起家，手中一把弯刀沾满了血气。后有幸得以上山，拜入了云霄剑派门下。资质测试时老道仅中人之姿，但在剑道方面却是上等天赋。

    但老道修剑却放不下刀，再加上略有奇遇，得一不错的刀法，便开始了刀剑双修之路。

    我之剑意，威严庄重，重规矩而轻私情，于是便被上任审试院长老收为了亲传弟子。

    但在此期间，为求战力，老道从放弃过左手刀。

    刀剑同修给我带来了强悍的战力，凭借二者的天赋，我也打下了刀剑双绝的名头，自号双元子。

    我踌躇满志，欲刀剑同修，以双绝破得黄阶门槛。

    但却忘了，我不过是一中人之姿。单修一道尚有一线提升的机会，二者同修，分神之下，已超出我天赋极限。

    三年前我再想放弃一道时，已经太晚了。

    刀剑二意皆已入体，我以剑道统御审试院，又以刀道主杀伐，二者相辅，才能坐稳审试院长老之位。若是贸然放弃一道，犹如自断一臂，倾然间便会导致战力崩塌。

    而三年过去，二者皆是更进一步，诞生了剑魂刀魂之雏形。而老道的肉体，也达到了崩溃的边缘。因此我急需寻找到一个办法，来解决此事。

    否则不出三年，刀剑二者再次进阶之时，就是老道肉身崩溃之日。”

    “那前辈找到方法了吗，可是与我有干系？莫非与方才前辈您探入弟子体内那道灵气有关？”

    听到此处，赵煦适时提问。而且他也想起了一开始双元子在他体内探寻的那道亲切的灵气，怀疑双元子的态度与此有关。

    双元子露出赞赏的目光，也不隐瞒，大大方方的便承认了。

    “不错，老道找到了两种方法，可以解决我目前遇到的问题。

    第一种方法便是精修一道，如选择剑意，那便从今日起再也不动刀，让剑意彻底压制刀意。这种方法会让我的战力在短期内大降，可能得有十年才能恢复到目前的实力。若是想更进一步，那更是需要极长的时间。

    可是，两年后就是门派大比了。不单是弟子有比试，除了太上与掌门之外，长老亦是可以通过大比进行轮换。

    据我所知，剑道院内有许多人对老道这个位置虎视眈眈。

    若只是要个位置还则罢了，可元空阁的掌控权也需要随长老之位一同交出。

    没了元空阁这精纯灵气的压制，老道我根本无法做到压制刀意的同时让剑意继续晋升，也就无法保证二者的平衡，肉身必将遭到反噬。”

    “那第二种方法呢？”赵煦又顺着双元子的话提问。

    “另一种方法，便是寻找与老道剑意，或是刀意亲和且能压制之人。也是通过元空阁的帮助，逐渐将二者其中之一过渡出去。

    此法虽然也会降低战力，但却能让我在更短的时间恢复。并且也不会因为刀剑相争，而损伤肉体根基。

    老道以往也见过与我那庄严剑意亲和之人，但没了剑意老道便无法掌控元空阁，因此只能继续等待。

    直到...遇见了你。

    至今为止，你是唯一与那杀伐刀意产生亲和者。我原有些不解，毕竟你谈吐心性皆是中正平和，并无偏激暴戾之感。

    但当你快速从无法修剑的失落中调整过来，果断选择转修锻体之道时，我才明白。

    刀意看重的并不是你的戾气，它亲和的是你的坚毅正气。

    与剑器不同，刀器常主杀伐，多为凶兵。因此绝大多数练刀之人皆是桀骜不驯之徒，极易受刀意影响，变得暴戾嗜血。

    但也有少数刀客，他们目标坚定，虽练刀却不滥杀，有着自己的底线。

    他们能以自身的毅力压制住刀意的嗜血，以人驭刀，而不是让刀驭人。

    而你，就是这种人。”

    双元子再次重重的下了结论。

    “别练剑了，跟我学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