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岁月里,长大成人

第七章

    时光荏苒,转眼之间,时间便在我消散的记忆里,悄悄地来到了五月五号。

    而这看似在平常不过的一天,如今在一个叫做天南村的一家小院里,却显得格外热闹。

    是了,我已经不知不觉间,在这个还不算悲伤的世界上努力奋斗了三旬之久。(古时将“十日”称为“一旬”)

    今天最忙的无疑就是我亲爱的daddy了。

    其实我爸从四号晚上就已经开始收拾院子,打扫出了一片空地,以供可以在外面盖一个大棚。那时候,基本家家户户摆席都是在自家院子里,叩一个大棚,大棚里面放几张桌子,做完这些,就可以坐等搂席了。

    叩大棚的支架什么的和圆桌基本都是由厨师提供。

    所以,我家也是,我爸昨天老早就已经将叩大棚的地方收拾了出来。

    我爸听我二大爷杨成友说,在隔壁村张家营子有一个大厨,听说,这个张家营子的大厨也是姓张,至于具体叫什么,小杨就无从知晓了。

    咱们暂且叫他张大厨,这个张大厨真是炒的一手好菜,尤其是在他手中出世的锅包肉!那真是酸甜适中,酥脆不腻。一口咬下去,那个满足感,艾玛,小杨只能说“老毕了”(这句话,小杨具体也不知道怎么和各位读者老爷解释,大概意思就是和现在一个词接近“嘎嘎权威”)

    别问小杨咋知道的,因为小杨吃过被!

    我爸在我二大爷杨成友那里要来了这个张大厨的电话,提前半个月的时候,在他那里预定了时间,十里八村的人,基本都知道这个张大厨,也很认可他的厨艺。

    所以,想请这个张大厨,基本都是要提前给人家打电话的。

    不然,人家没空啊。

    在昨天晚上,张大厨开着他的三轮车拉着一些必要的物品,来我家算是打了一个照面。98年的那个时候,能开上一个三轮车,足以证明这个张大厨确实是挺有钱的。毕竟那时候,我家唯一的代步工具还是个飞鸽牌自行车呢。还特么总掉链子!!(是真掉链子!)

    张大厨给我爸开了一个菜单,吩咐我爸照着这个菜单去制备原材料。顺便也将塑料大棚的支架和几张圆桌卸在了我家院子里的空地上。

    今天早上,村中的鸡还没起来呢,我爸便已经早早的爬出了,昨晚他烧的贼拉热乎的被窝。

    虽然昨天青菜什么的已经买的差不多了,前段时间也将我家才养了五个月左右的小猪杀了。但搂过席的看官老爷应该都知道,那排骨和肘子啥的,都得提前呼上(就是把肘子啥的煮到特别烂,这个过程挺漫长的。)

    所以,我亲爱的daddy,就要趁着天还没亮就要起床,将昨天张大厨留下的锅炉生着火,里面加上水。再在外面搭一个简易的灶台,用来呼肉。

    那时候,我家穷,没什么经济基础。这也就导致,我家没啥钱出去买肉。所以,才将自家养了不过五个月的小猪给杀了用来当作宴席上的肉菜。

    我爸从早上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劈柴、生火、将肉放进锅内,热水不久就已经被火力全开的灶台烧的咕嘟咕嘟地,冒着白色的泡泡。

    因为已经是五月份了,所以白昼的时间也渐渐长了起来。天,在我爸的脊背上,就这样悄悄地被阳光点燃,朝阳宛若初生的孩童一般,好奇的打量着,早早起来的人们。

    我妈在我爸起来之后,又浅浅的睡了一个回笼觉。大约在卯时(早上六点)的时候,我亲爱的妈妈也挣扎着在清晨闯进屋子的第一缕朝阳中,睁开了她依稀有些朦胧的惺忪睡眼。

    此时,住在西屋的我奶也收拾好了屋子,叠好被子,已经开始准备今早的早饭了。我妈听见外屋的声音之后,在炕上看了看我,见我还没醒,便也起身去帮着我奶奶做饭去了。

    那我当然是相当...不配合了。

    就在感受到我妈走了之后,我那真是“哇!!”的一下就哭了。

    前脚刚走到外屋的我妈,刚准备开口跟我奶“妈,我帮你整吧。”一听见我哭了,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带着歉意的眼神看了我奶奶一眼。我奶奶也知道,我那是一分一秒的都离不开我亲爱的妈妈滴....

    我奶奶毫不在意地跟我妈说了一句:

    “行了,抓紧去看看那要命的小鳖犊子去吧,估计是又饿了。”

    我妈用带着点无奈的语气跟我奶奶说了句“嗯呐”,便转身又回了东屋。

    “哇~哇~”

    好家伙,各位看官老爷,别看小杨当时只有一个月哈,咱自认为,咱当时那个嗓门啊,一点都不输帕瓦罗蒂...

    那绝对是给我妈嚎的,脑瓜子嗡嗡的...

    我妈那可真是被我嗷嚎的无奈了,坐在炕上,用手轻轻的托起我的小脑袋,顺势将我抱在了怀里,哎?你还别说,当时哥们就不哭了,俩小手在我妈面前张牙舞爪的挥来挥去。我妈看我这个熊色(sai),也是又无奈的笑了笑。

    人类的幼崽有时候就是这样,她(他)是一个烦你的时候,可以烦到让你想亲手掐死她(他)的淘气包,也是一个可以瞬间将你萌化了的神奇生物。

    我妈笑着骂了我一句“小鳖犊子”,然后就撩起了上衣,解决了我的早餐问题。没招啊,哥们当时也确实饿了啊,我妈要是再不给我饭吃,那我...又得开始嗷嚎了。

    唉,没办法,那时候咱也不会说话啊,那饿了,只能就是,主打一个...哭!!

    就在我妈给我喂饱的时候,外面我奶奶的早饭也基本做好了,早饭很简单,昨晚上剩下的苞米面饽饽,加上两个白面馒头,主食也就没有什么了。

    菜也很简单,我奶在酱缸里捞出了两个咸黄瓜,用大酱拌了两个煮鸡蛋,又让我爸在外面园子里薅了两颗大葱,早饭也就算是就结束了。

    各位看官老爷,小杨再次跳出来给大家解释一下哈,这个大酱是什么东西,大酱这种东西,在俺们那嘎达的农村,几乎是家家户户都会自己制作的。

    这个制作过程也很是简单,原材料大家也都了解,就是黄豆、水、盐。

    农村会在自家的园子里种一些黄豆,一来,是秋天可以用豆子换些钱,二来,豆子也可以送到做豆腐的家里,换几块豆腐,留着过年吃。我小时候我们村子里是有人家以做卤水豆腐为生的,不过现在倒是没有了。

    就跟七大爷他家那样,不过,后来,谢永强和王小蒙做大了,俺们村里是做没了....

    这三来就是,在冬天的时候,家家户户是要用豆子做大酱的,要是自家没有豆子,还要出去买,不划算。

    咱们继续说这个“大酱”哈,在冬天的时候,我奶就会给做酱的人家打一个电话,问问人家有没有空。因为只有他们手中有机器,可以将豆子碾碎,碾成黄豆泥那种(样子有点像土豆泥)。

    当然了,这个豆子可不是硬碾啊,是需要像呼肉那样呼上一段时间的。从而让豆子充分的吸收水分、膨胀。只有这样,才可以达到最好的效果。

    将豆子碾成泥之后,我奶奶就会让我爸将这些豆泥像捏橡皮泥一般,捏成一个个,大小相同的正方体,然后晾干。我们叫它酱块,酱块晾干之后,我爸就会找一个袋子将其收起。

    这样搁置几个月之后,等到开春的时候,再找一个小一点水缸(类似陶瓷那种的)将酱块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进缸中,然后按照比例加上水,加上盐,密封。

    然后只需要静静等待着酱块化开,发酵。这个时期需要一个“酱耙”的东西,不定时的在缸中宛若捣蒜一般,将不易化开的酱块捣碎。

    不出意外的话,等上三两月,一缸新鲜的东北大酱就制作完成了。

    吃过早饭之后,我爸再次起身,去院子里继续忙活着一些琐碎的事情,我妈将我放在炕头之后,帮着我奶奶将碗筷放进了外屋搁置的简易橱柜里,这时,外面响起了三轮车发动机独有的轰鸣声。

    只见门外,张大厨开着专属于他的“座驾”缓缓地停在了,我家那个风大一点就会吹倒的大门旁边。

    我爸见厨师来了,脸上显露出朴实无华的笑容,走到了张大厨面前,笑呵呵的说道:

    “张大哥来了,快快,先进屋喝口茶水。”

    我爸说完,在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皱皱巴巴的红色烟盒,烟盒上面印着几个金色的小字--“红旗渠”。

    这盒烟是我爸前段时间在村中送信儿(类似于发请柬,只不过村子里没有条件印,都是口诉。)时候买的,我爸一直没舍得自己抽,只等有什么事情的时候,拿出一支来应酬。

    自古以来,人情世故最是牵绊。

    男人之间,除了喝酒的时候,能很好的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之外,剩下的恐怕就是为其递上一根烟了。

    我爸抽出了一支笑呵呵的递给了刚从车上下来的张大厨,张大厨同样笑呵呵的用手接了过去。说道:

    “起这么早啊,良子,”

    张大厨为人没什么架子,尽管他也算得上是这十里八村为数不多的“万元户”了,但却从来不曾瞧不起任何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十里八村也只有他的生意源源不断。不管是红事、白事、或者谁家老人办寿宴,谁家孩子考上大学啥的,基本,人们都爱找他。

    做人嘛,理当如此。

    虽不能说像孟子那般,有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引自《孟子》)的壮志,但也理应“贫而无谄,富而无骄”。(贫穷却不巴结奉承,有钱却不骄傲自大。-引自《论语》)

    “嗯呐,这不是得起来呼呼肉嘛,走走,张大哥,进屋进屋。”

    我爸给自己也点了一根烟,不过他没有抽红旗渠,而是在另一个兜里掏出来了一个半截的,这是我爸早上起来之后,在屋子里用烟纸自己卷的。

    我爸出门之后,把烟掐灭了后,顺手便放进了兜里。

    张大厨见到我爸给他的是超市里卖的红旗渠,自己却是抽上了旱烟卷,心中也是一暖。张大厨知道,我爸这是自己舍不得,他也知道,那个时候的我家确实比较困难。

    他看了看手中,在那个年代卖两块五一盒的红旗渠,心中百感交集。随即掏出了自己兜里揣着的大前门,跟我爸说道:

    “来,老弟,先别抽你那个了,尝尝这个。”

    我爸连忙伸手接过张大厨递过来的大前门,要知道,平时我亲爱的老爸,甚至连两块五的红旗渠都舍不得买上一盒,跟别提当时卖五块一盒的大前门了。

    要知道,在90年代,像我家这样的贫困中农家庭,十块钱几乎都是一个月的开销了。又怎么会掏出半个月的生活费去买一盒烟呢?

    “张大哥,我抽着就行,这大前门哪,兄弟先收着,你...不介意吧?”

    我爸伸手接过烟之后,并没有急着抽,而是将烟别在了耳后。心中想着,等下进屋把烟给我奶尝尝。

    我奶奶生于解放前,那个年代的人,平时干活比较重,也就比较累。所以,我也不清楚我奶在什么时候染上的烟瘾,总之,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我奶奶时不时就会自己卷上一支旱烟卷。

    或许,只有手中掐着烟卷的时候,我奶奶才会暂时忘记生活的烦恼吧。

    不过,随着时间渐渐流逝,我奶奶也被岁月的磨刀石,将本不算佝偻的身姿,慢慢压弯了脊梁。

    “啊,,哈哈,不介意,这算个啥事,老弟稀罕,我这还有。”

    张大厨见到我爸的动作,愣了一下,心中只当我爸是不舍得抽,所以作势就要再给我爸掏烟。我爸见状,连忙摆手,说道:

    “害,张大哥你看,你这是干啥,你这不嫌兄弟家困难,愿意来给兄弟撑这个面子,兄弟已经相当感激不尽了。兄弟这不是手中已经有烟了嘛,jio着扔了怪可惜的,可不是心中寻思着再厚脸皮跟你要烟啊。”

    “你看,老弟你这话说的,不就外道了嘛,你给大哥打电话,大哥哪有不做生意的道理不是?还扯啥嫌弃不嫌弃的,咋的,你老杨家不给钱啊?还是说,你jio着你大哥是那瞧不起人的人啊?”

    张大厨听见我爸的话,伸手便拍了拍我爸有些佝偻的后背,笑着跟我爸说道,说到后来两句的时候,还故意提了提嗓门。

    “大哥,看你这话说的,兄弟哪能是那人,走走走,我让你妹子给你整口热乎茶水去。大老远来的,文慧啊,张大哥来了啊,快下地,给大哥整口热乎茶水切。”

    我爸跟张大厨两人边走边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我家屋门口了。

    我爸边跟张大厨说话,边朝着东屋的方向喊着。

    我妈闻言,将我放在了炕上,随后,起身下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