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虽然王平跑出了学校,但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似乎还没有结束。
因为我自幼便对危险有着一种很玄妙的预知,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但每当它来临的时候,我的心中便会有种被当作猎物盯上的心悸感。
这使我很不好,在放学之前,整个人都是心不在焉的状态。
为此,张丹还不止一次的又说了我。
可是我没办法开口与她解释,因为我知道,即使我说了我的这种感觉,她也不会相信。
我现在只是期盼,高高悬挂在天空上的太阳,可以走的慢些,再慢些。
我头一次在学校有了这样的期盼,我开始变得焦虑,开始变得烦躁,甚至开始变得恐慌。
脑子里似留声机一般,无限循环着王平那句“放学你别走啊!”
可我真的能不走么?
不行,还有三个小时就放学了,我要想办法!
我趁着下午第一课下课的时间,把我心里的那份不安,讲给我了童年最信任的人。
没错,就是杨博伦。
“哥,我总觉得,我心里发慌的很,总感觉王平放学的时候,真的有可能来学校门口堵我,你说,咋整啊?哥。”
我一脸担忧的跟杨博伦说着。
“没事啊,小洛,不是有我呢嘛。我就不信,他一个人还能反了天了啊?大不了跑呗!”
我哥拍着我的肩膀,安慰着我。
杨博伦别的话,我倒是没听进去,唯独那句“大不了跑呗!”深深印在了我的脑子里。
对呗。怕球?
大不了就跑呗!
出了校门口,那么大的地方,还不够老子跑路的了?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我瞬间就觉得,即将迎来的夕阳,也不是那么让人恐惧了嘛。
至少,它即将带我的黑暗,并没有黎明前的那一抹黑暗更加令人恐惧了。
我朝着杨博伦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说道:
“对,我特么打不过他,我跑死他个有人生没人养的野种。”
杨博伦听到我的话,很是惊讶的看着我问道:
“杨洛,你这话是跟谁学的?就算是王平爸妈都不在他身边,你也不能这么说他啊,多伤人家的自尊啊。你上午不会就是这么挨得揍吧?”
和杨博伦同桌的王璐听见我俩的交谈之后,立即对我嗤之以鼻的说道:
“杨洛,你挨揍可真是活该!这种伤人尊严的话,你都好意思说出口。真不知道老叔老婶怎么教你的。”
因为我们三人都在同一条街上住着,相隔也不过三四家那么远。
所以,平时我爸他们这些长辈儿,都是以哥嫂相称。
因为我爸在他那一辈儿中排行最小,所以,王璐也就同着杨博伦一样,称呼我父母一声“老叔,老婶。”
我一听他俩这话,也是宛如被人触碰了的小河豚一般,瞬间就是气鼓鼓的说道:
“喂喂喂?有没有搞错?今天挨揍的是我,好吧?这让你俩说的,怎么跟我做错了一样呢?怎么好像,王平揍我揍得天经地义一般呢?”
“你要是这么说我,我也揍你,你这就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呢!”
王璐瞥了我一眼,甩动了一下如柳条一般轻柔的马尾辫,表情明显有些嫌弃着说道。
“小洛啊,人家王平要是因为这个揍了你,你确实不冤枉。哪有这么说话的?以后不要再这样说人家了。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都是同学,没必要说这么难听的话,知道了么?”
与王璐想比,杨博伦对我的态度就明显友善的多了。
他怎么说,都是我亲哥嘛。
他平静的跟我讲着道理,悉心的教导着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虽然我觉得,他说的并不一定是对的。
但是出于习惯,我还是点着头,回答道:
“我知道了,哥。下次我不这么骂他就好了。”
课间十分钟总是那么短暂,它就像匆匆赶路的过客一般,逃离到下一个地方,等待着与我们的再一次相遇。
而我的担忧,也在一次又一次的铃声中,被悄悄带离了内心。
随着今天最后的一次铃声响起的时候,张丹也站起了身,喊出了那个年代里如钢琴曲一般美妙动听的两个字符。
“下课!”
而我们就像是这两个字的忠实信徒一般,对他们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热爱之情。
我们兴高采烈的收拾着或大或小的行囊,将它们背上了我们各自稚嫩的肩膀,我们带着它们,随着身体的抖动,一蹦一跳的出了学校的大门。
夕阳映红了我们每一个人幼小的脸庞,像是大街上铺满了一个个红色的苹果。
我们带着各自的欢愉奔向了世界的各个地方。而那时,天南村,就是我们的全世界。
落在西边的太阳,用它今天最后的温暖照耀着我们归家的路。
而我们不知道的是,它的离开同样意味着它的重生。只是那个世界,我们无法看见而已。
当然,这些都不是那个年纪的我,关心的事情。
放学之后,我消失已久的心悸感再次无声无息的爬上了我的心头。
这令我感觉到不安,甚至开始惶恐。
不能预知的危险或是无法看见的危险,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就好比我们怕鬼一样,因为我们从来都不知道它会以一种什么形式出现在你的身边。
也不能预知,它究竟能给我们带来怎样的伤害。
此时我能想到的,就是第一时间把这份不安告诉了杨博伦。
“哥,我心里又开始没谱了。那种不安的感觉又开始了,这感觉可不好了,咱俩还是快点走吧。万一王平那小子真来了,就不好办了。”
杨博伦也知道,我不会无的放矢。
所以,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回了我一句:
“嗯,走吧。”
然后就大踏步地,朝着我俩家的方向,走了出去。
我自然是没有勇气多停留半分的,见状,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本来放学的时候,王璐是想要跟我俩一起的。
但是杨博伦觉得万一要是有什么危险,带着她不太方便。
所以,就让她跟我村的另一个女孩儿方芳先走了。
此时学校里的人该走的基本都走了。
只剩下几个家住的比较远的孩子,在等待着自己的父母来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