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曙光中的城市
早晨五点时,大雪止息了。
此时,黎明曙光还未到来,城外荒野与废墟所在之处仍一片漆黑,而城门之后的天空却被灯火晕染得发黄了。
前哨站的大闸门还未升起,守岗士兵在城墙和城楼上烤火、铲雪。
前哨站的灯光打在城墙下,照着下方黑压压的一大片车队——就像一夜之间一座小镇拔地而起。
车队灯火通明,散发着腾腾热气,喧闹无比,所有人都在述说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车队最外缘,装甲车围成了防线,士兵们在战车上架着机枪,盯视着黑暗。
距离城门不远的一处废弃公寓楼里,林宏踩灭了篝火的火苗,收拾好烤得半干的衣服,将枪支藏进背包里。
他透过经过加固的窗户的缝隙,看着那些装甲车。
不要贸然靠近,车队可不欢迎路上的其他人——无论是躲在城外聚落的难民,单独行动的亡命之徒,还是他这种为官方服务的“异常物搜寻者”,全都会被重机枪逼退,或者击毙。
他躺到窗台边的破沙发上,决定休息一会儿,等到车队全都进城了之后再过去,城门的那些守卫认识他,他们不会刁难他的……
大约两个小时后,天光逐渐明朗了,一声悠长的号角声穿破清晨的空气,整支车队轰隆隆地启动,渐次进入城内。
远处的荒野上,零零散散地有游民踏雪而来,有的则骑着轻便的车。
“真搞不明白这些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个站在机枪前的守卫自言自语道。
在城楼守卫们眼里,这些游民就好像大雪过后忽然冒出头的一丛丛荒草,偶尔有一些名贵草药夹杂其中。
林宏也在这些跋涉者之中,在雪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还有其他人靠近他跟他搭话。
好像一夜之间所有人都互相熟络、友好了起来,整个荒原上一片平和的景象——他们已经处于哨站的射程中了,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喂!先别关门!”跟林宏搭话的一位大叔朝城门叫喊道,“我们要进城交换东西啊。”
此时,还剩几辆车没进入城中,全是运兵车与装甲车。
“今天城区不开放,各位请回吧。”城楼的广播中传出一个中年人的声音。
林宏走到了黄色警戒线前,抬头看着城墙上的枪炮台。
“这帮畜生,自己在城里边享受,留我们在外边自生自灭。”一个游民在林宏身后小声抗议。
“请回吧。”广播懒洋洋地说道。
林宏踩了两脚警戒线,朝城楼挥了挥手。城门附近的士兵警戒地瞪着他。
“嗯……是你啊。”广播者的语气变了,“你等等,我汇报一下。”
很快,一架战斗型无人机飞了下来,悬浮在他前方,摄像头旋转着,就像一颗骨碌骨碌地旋转的眼珠子。
“请进吧。”
前哨站对他进行了一番检查,发现了他平常会带回城的“异常物”,还发现了救济站特供药物,使得对方一度以为他伙同军阀洗劫了某些车队或站点。
对此,林宏解释道:“这些药都是异常物,没想到吧,有一个与我们的世界几乎完全相同的平行世界。”
“的确没想到。”
士兵们对此仍表示怀疑,但还是继续走完了流程,放他进城了。
刚一离开充满消毒液与铁的气味的前哨站,一股混杂着湿泥土与雪的气息的冷风扑面而来。
海边的群鸟匆忙划过城市的天空,焚烧的黑烟袅袅直上。
这里是城市的边缘,向来人烟稀少,建筑破败,随处可见的是士兵、贫困工人、进城交换物资的游民,以及像他一样步履匆匆的“拾荒者”。
云层逐渐散去,冬日的阳光透过云的缝隙照射下来,照在这个被新雪覆盖的,建立在废墟之上的新城市上,明亮,却感觉不到一丝暖和。
一些刚进城的人在此稍作休整,城里的几个集市久违地热闹了起来,或许又会有新人在此定居。
他走进一间新建的公寓楼。
大厅的一大半地方还是一副毛坯房的模样,此时有工人正在粉刷墙壁,以防墙体渗水。
他朝聚在前台附近烤暖炉的两位管理员打了个招呼,径直朝公寓二楼走去。
“林宏,又见面了。”
林宏刚走到二楼,就被一个人叫住了。
他觉得莫名其妙,循声看去,见一个身着深绿色棉衣的长发女生,与他年龄相仿。
她正双手插兜,满脸笑意,站在二楼走廊上。
“黎芷?你怎么会到这儿来,我还以为你早就去新大江城了。”林宏有些惊讶。
他走到204号房间,打开了房门。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两年没见了。”名叫黎芷的女生说道。
他进了房间,回头看了一眼,“那请进吧。我待会儿要到收集站交货,不能喝太久的茶。”
“果然还像以前一样,总是躲着我呢”
两人坐在一张木桌前,脚边搁着一个暖炉和一个老式热水瓶。
房间空荡荡的,只有桌子椅子箱子和还没修好的暖气片,看着就让人感到冷。
黎芷说:“你的房间还是这么空。跟几年前一样。”
林宏瞥了一眼房间中央,那里什么都没有,空出来了好大一片位置。
“所以,有何贵干。”
“我看得见那些东西,那些阿特拉斯核心。”
“不意外。”林宏早就猜到了。
“我知道,你就是阿特拉斯使徒。”
林宏表情没有变化。
黎芷问:“那你能告诉我,这次是你的第几次循环了吗?”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林宏有点惊讶,但是表情还没有变化。
黎芷笑了,说:“因为,我也是循环之人。”
林宏又瞥了一眼房间中央,那里看似什么都没有,但是在林宏眼里,那儿正漂浮着一个阿特拉斯核心。
那个暗红色的几何体,阴魂不散地停留在房间中,充当他进入循环的节点——就像古早游戏里的存档点。
“到底是第几次循环了呢?”黎芷走到阿特拉斯核心旁,笑着问,“我此次前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循环着的阿特拉斯使徒。”
“什么事。”
“你一次次地在毁灭前进入循环,企图从时间线上挽救一切,但又一次次地失败。很快,你将无法再拯救这一切了……地球将在三天后毁灭,由阿特拉斯亲自执行这次终结。”
林宏平静地看着她,喝了一口茶。
“是吗。”
他起身,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背上装满异常物和药品的背包,走出了门。
“那么,看来我该离开了。”
林宏说着,走出了门,消失在曙光照耀的城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