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道伐天

第15章 追击

    许呈,宁城县学的教谕,别看官职不高,他可是王京四大家族许家的旁系子弟。

    而一旁的凡姓书生,本名凡逸,是他的副手,也是本地的训导,协同许呈处理宁城的学政事务。

    凡逸也想插话套近乎,但碍于上司在前,找不到什么机会。

    “许大人……”

    陆暗父亲诚惶诚恐,刚要见礼,就被许呈一把扶住了。

    “哎呀,陆兄见外了不是?论年龄你比我长几岁,你是大哥,我是小弟,没必要用官职称呼,以后还要仰仗大哥提携。”

    听了许呈的话,陆暗的父亲一头雾水。

    没听说当官的特别喜欢认大哥啊?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

    看来昨夜儒生所言不假,走前交给自己爷俩的那封信,确实蕴含了巨大的能量,不是自己这种平头百姓能理解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信能让官拜兄。

    儿子昨晚到底撞了什么大运,被贵人相中,平时也没看出有什么天赋异禀啊。

    想到这里,一道闪电划过陆暗父亲的脑海。

    前几天晚上到家,陆暗已经睡着,但他换下的衣服却破破烂烂,上面还有烧焦的痕迹。

    第二天一早问他时,言辞中有闪躲,说是前天下河洗澡时,衣服被人偷走用火烧着玩。

    自己的儿子,每次撒谎时的眼神,都瞒不过自己。

    既然没有邻居找上门告状,陆暗父亲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自己忙于挣钱养家糊口,陪伴的时间太少了,也不能苛责孩子。

    “那陆暗就拜托二位了。这小子没念过什么书,贪玩得很。天黑前我会接他回家。”

    陆暗父亲诚恳地向二人深鞠一躬。

    “陆兄不可,折煞我也。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子侄,陆暗要是愿意,就叫我一声叔叔。大哥晚上有事不方便接他时,就让他住我家里,就在县学后头。”

    许呈极尽殷勤,与陆暗父亲,仿佛是失散多年,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凡逸在一旁,看得一阵肉麻想呕,但又夹杂着羡慕嫉妒恨。

    自己读了这么多年书,定力在哪里,宠辱不惊又在哪里?

    可惜又可恨的是,这封信是指明交给许呈的。

    “许大人,这个家伙,把我爹的手弄伤了。”

    陆暗一看这位官爷的姿态,立马明白他绝对是自己人,赶紧指着赵义喊道。

    “赵义,你什么时候,敢插手我县学的事了?是宁老爷子给你的胆子,还是觉得我许家没人?”

    赵义一听,汗水涔涔地滴落在地。

    要知道,对面这人可惹不起。

    周国二十六州,州州都有许家的人做官啊。

    “还不赶快带陆先生去治伤?如果好的不利索,小心你的狗头。”

    凡逸可算找到机会,面斥赵义。

    好你个姓凡的,平时看许大人面子,对你礼让三分,现在居然敢安排本大爷做事。

    赵义一口气差点没咽下去,但一想自己理亏在先,形势比人强啊,只得讪讪地点头答应。

    “不用不用,一点皮外伤而已,我回去擦擦药就好。”

    陆暗父亲一脸的憨厚,生怕麻烦了别人。

    “大哥,还是让这个赵义带你去看下,多少诊金,回头小弟去结算,你只管治疗拿药,铁匠铺的吴掌柜那里,我去帮你说,这几天不用上工。”

    许呈亲热异常,敦促着陆暗父亲去医馆诊治。

    盛情难却,陆暗父亲只得跟着赵义离开,临走时不忘叮嘱陆暗好好读书,听先生的话。

    客气地送走了陆暗父亲,许呈牵着陆暗的小手,向县学内走去。

    看到这小子大摇大摆走进去,两位守卫心里慌得不行。

    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许大人和谁这么亲近过。

    哪怕是夫人千里迢迢,带着孩子来探望,他在外人面前,都克制有礼,一副儒学大家风范。

    今天许大人是脑子烧坏了么,性情大变。

    就在两名守卫目光交流之时,陆暗忽然“哎呦”一声,捂着胳膊蹲了下来。

    徐晨神色紧张,慌忙也俯下身,关切询问他哪里不舒服。

    “许伯伯,我的胳膊,可能坏了,刚刚被门口那两个守卫抓的。”

    许呈目光直射向门口两个守卫。

    而许大人身后的陆暗,正使劲地朝着他俩扮鬼脸。

    两个守卫,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那小子,简直是戏精上身,早知道今天告个病假。

    两位守卫,这么多年,第一次想到一块儿去了。

    “你们两个,现在就收东西滚蛋,去账房把这个月的薪俸结了。”

    先生不在的学堂,已经叽叽喳喳成一片菜市场。

    甚至有些顽童,互相丢书玩。

    只有两三个小姑娘,静静地坐在后面,伏案看书。

    在许大人进来的那一刻,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每个人都正襟危坐,仿佛先前便一直是这样。

    “咳咳,今天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窗,陆暗。他年纪小些,你们不准欺负他。一旦被我发现,退学处理,绝不宽恕。”

    许大人威严的目光,扫视屋内。

    看到陌生的面孔,屋里的学子们充满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讲台旁的陆暗。

    从来没有这么多人,同时注视着自己。

    陆暗突然有些害羞起来,略低下头,不敢与众人对视。

    低头的他,突然发现脚上的布鞋,不知道什么时候,前头有了个破洞。

    一定是刚才,被守卫抓住的时候弄坏的。

    陆暗只有这一双没破洞的布鞋,今天特意穿来,没想到还是坏了。

    一想到随时可能被看到,陆暗的羞耻心一点点滋生出来。

    他将脚趾紧紧地弓起,生怕破洞被轻易看出。

    “陆暗,你就坐那桌吧。”

    许呈指了指靠后的一张空桌案,便转身离开了讲堂。

    毕竟后堂的贵客也不能怠慢。他将信仔细贴身收好,这个如果被贵客看到,恐生事端。

    陆暗为了不让破洞被发现,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快到桌前时,一只穿着锦鞋的脚,突然伸了出来,挡在了过道上。

    抬头一看,正是刚刚踩了信件的姓宁的家伙。

    陆暗不禁火冒三丈,但一想到初来乍到,还是得克制下。

    “你小子,是许大人哪门子远房穷亲戚吧,不然怎么可能有资格在这里念书?”

    宁少爷语气中,处处透着不屑和轻蔑。

    在他眼里,和这人一起听课,还不如和狗坐一起听。

    周围学生开始议论纷纷,刚才的好奇渐渐转为了鄙夷。

    原来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只是因为跟许大人沾亲带故,厚着脸皮来旁听的。

    “要不要本少爷回家,拿几套我家仆人的旧衣服给你穿啊。你这身邋遢,把县学的气质都拉低了一个层次。“

    说完与周围众多学生,哈哈嘲笑了起来。

    一个眼尖的瘦少爷,看到了陆暗鞋上的一个破洞,像发现了新奇的宝贝,叫嚷了起来。

    “宁兄快看哪,这家伙鞋子都是破的,也太寒酸了吧!”

    “还真是的,连我家最下等的仆人,都不穿破鞋的。”

    “宁兄,还是跟许教谕说声吧,不能跟这家伙一起学习,掉了咱们的身价。”

    学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平时伶牙俐齿的陆暗,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了什么叫自卑,什么叫孤立无援。

    只见他咬咬牙,默默的走到空桌案的蒲团旁,缓缓地坐下,全程都没有抬一次头。

    此刻的他,心里只有羞愧和恨意,恨自己为什么生在这样一个穷困的人家,恨自己的父母,为什么不能日进斗金。

    要是那个还在沉睡的“神仙”,能够给自己变出一身华丽的衣装,那今天的出场,该是多么的完美。

    可是穷,穷得叮当响,就是他现在面对的现实。

    这一刻,要不是自己的那副傲骨,他真的想飞奔回家。

    但一想到为了自己能进来读书,父亲那被勒出血痕的手腕,还有临走时的殷切眼神,他没有资格逃避。

    既然来了,我陆暗,就要用行动,让你们一个个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