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航路

5.谢老鱼终局

    有了大概计划后,郑云让纪道迅速行动,去天宫把谢老鱼找出来。

    谢老鱼身上有股粪便味,满身汗水,应该是被纪道指派去扫了妖圏。

    他嘴角叼着根烟,在去冥府阁之前,用这种方式保持着清醒。

    “大人。”

    谢老鱼擦了擦脸上的污渍,略显局促地跟随纪道走到郑云面前,纪道已经和他说了,郑云找他的目的。

    “这次要去救孕妖塔内的女子,仙门是如何运作,你也见过数次,有没有办法把仙门直接送入孕妖塔?”

    郑云淡淡询问。

    “有,大人,孕妖塔是从水下建起,第六层就有水,水面下方有窗口,我可以直接送仙门进去,大人,让我去吧。”

    谢老鱼立刻下跪,对郑云深深叩首,语气诚恳表情复杂地开口。

    “第六层海妖密集,你怎么下去?”

    郑云回想孕妖塔结构,第六层就是海面,既然孕妖塔内女子的能取食海妖,内外定然连通,肯定有水。

    但孕妖塔外的水面上,密密麻麻全是海妖,吊绳下去就是送死,因为雌性海妖同样能跃出水面,而且雌性海妖被困妖宫,无处可引。

    那些雌海妖看着幼崽被吃,和人类有血海深仇,神像也镇压不住。

    “大人,我这条命早就该死,海妖噬身也是罪有应得,我愿意以命换命。”

    谢老鱼语气起伏用力磕头。

    他磕得非常狠,只是两下,额头就溢出鲜血,浸染在肃穆秘境的青砖地板上,滴落在郑云面前三米。

    郑云无声轻叹。

    谢老鱼这摊子事让人唏嘘,他能主动做出这个选择,算是一报还一报。

    以他在海上的所作所为,本就不该活到今天,实在是天宫缺人,而且郑云也多少有些同情他的遭遇。

    他号令海妖害人无数,咎由自取罪有应得,最终自己也葬身海妖,这个结局,能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对他自己也是。

    他现在是阴兵,也是个父亲,这是他存活于世,最后的两个身份。

    对阴兵而言,他应该完成任务,对父亲而言,救女儿是心甘情愿,就算丢了姓命,他也有个交代。

    “好,再把另一个吹埙人喊出来,让他也去,若你侥幸过了这道死劫,就暂且饶你一命,继续为天宫做事。”

    郑云轻声开口定下此事。

    以天宫的诡异程度,在天宫干活堪比上刑,外出找神像材料也是九死一生,或许死在今天是个好事。

    “多谢大人!”

    谢老鱼得偿所愿,老泪忍不住淌出,带着抽噎声再次深深叩首。

    郑云不再看他,等纪道唤来另一个吹埙人,便使用王玺下达指令,要二人无畏生死把黑玉枕送入塔内,期间要轻拿轻放,不能把仙门损坏。

    之后郑云又派出三尊鬼将监护,如果有问题就带回黑玉枕,逃出地宫到岛上,让纪道用仙鹤带走它们。

    鬼将在陆地无惧海妖,配合仙鹤支援,最起码也能安全带回黑玉枕。

    此事无忧。

    但这毕竟是郑云第一次让阴兵鬼将带走黑玉枕,所以他有絮絮叨叨下达了十几条命令,把意外情况都堵死。

    一番交代完成。

    郑云挥手下令:“行动吧,我就在此处等待,你们都谨慎一些。”

    纪道拱手点头,在秘境内给充气艇加满油,领着仙鹤和众人离开。

    出了岛屿后。

    纪道把黑玉枕捡起,交给鬼将,由鬼将贴身携带保护,然后乘坐仙鹤,贴着海面吹埙引走海妖。

    谢老鱼立刻把充气艇搬到海面上,等埙声响起,就带着三尊鬼将及另一个吹埙人出海,前往三妖岛。

    他们在三妖岛一二十年,对这片海域极其熟悉,沿着漆黑岛礁绕了一段时间,就从地下暗港登上岛屿。

    沿着台阶上去,五人钻入妖宫内部,在谢老鱼的带领下,直接走了暗道,在暗道内等待海妖全部外出。

    大概十几分钟。

    五人再次往前,谢老鱼经验老道,事到如今也心甘情愿卖力气,知道什么地方有危险,就提前规避,非常顺利地抵达第四层断口。

    没人说话,也用不着说话,拥挤着无数海妖的妖宫第六层就在他们脚下,对应的孕妖塔第四层也在前方。

    环境昏暗无光。

    尖啸无时无刻。

    孕妖塔内有海妖幼崽的惨叫声,现在正是孕妖塔女子取食的时间,出不去的雌海妖声嘶力竭,怨念业障缭绕在所有人耳边,几乎要刺破耳膜。

    谢老鱼深呼口气,把绳子固定在残垣断壁和自己身上,回头看向鬼将。

    鬼将一动不动,脸上露出诡异笑容,侧头看向另一个吹埙人,后者打了个激灵,只能抓根绳子上前。

    郑云说的两人一起,鬼将就一定要他俩一起下去,少了谁都不行。

    等二人准备就绪,鬼将取出黑玉枕,递给谢老鱼,但却抓着他的手臂,让另一个吹埙人先下去。

    另一人哭丧着脸,他知道自己是要送死,但他反抗不了,即使郑云不在身边,他也完全反抗不了半点。

    他只能先一步往下,一点一点往海面和第六层滑动,刚下到第五层,就被海妖发现,跃出海面啃咬。

    “啊啊啊!”

    惨叫声响起。

    他的腿在第一轮海妖围攻中,就被撕扯下大片,终于品尝到了他吹埙害人时,那些受害者经历过的感觉。

    鬼将同时放手让谢老鱼也下去,后者咬着牙,居然抱着黑玉枕往孕妖塔跳去,直接跳到了孕妖塔第六层。

    窗口在水下。

    谢老鱼完全不要命,居然直接一个蒙子扎入水中。

    昏暗水面上,全都是海妖,他径直扎进了海妖堆里。

    另一人给他创造了几秒机会,他拼了命往前游,在海妖反应过来前,抵达了孕妖塔,单手扣在孕妖塔窗口上,伸手把黑玉枕用力送了进去。

    下一刻。

    海妖已至。

    尖牙利爪划过谢老鱼的身体,血液瞬间将海面染红,又引来更多海妖。

    谢老鱼却露出淡淡笑容,释怀地从窗口看向里面,带着不该有的期翼,用尽力气往孕妖塔里看了一眼。

    他想看看他女儿。

    仙爷说过,他有机会活着见自己女儿一面,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这就是最后一眼,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谢老鱼不抱期待。

    女儿都不知道她有自己这个父亲,在孕妖塔里受了这么多罪,她应该也不愿意认自己这个坏父亲。

    是自己活该。

    二十年前,如果自己果断拒绝,带着女儿去别处看病,最多是辛苦一些,多做几份工作,哪怕治不好病,也能陪女儿走完最后一段时光。

    这二十年的每一天,都是煎熬,对女儿来是说,对他自己也是。

    他天天在三妖岛附近作乱,怎么可能不知道孕妖塔很黑很冷,他都害怕这个地方,女儿怎么可能不怕……

    唉。

    无声轻叹。

    谢老鱼缓缓闭上眼睛。

    但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看到了一双洁白小腿走到窗口前,一个女孩附身下来,应该是发现了黑玉枕。

    谢老鱼瞪大眼睛,他死死看着这个女孩,想看看她是不是自己女儿。

    简朴白裙。

    及腰长发。

    她要伸手去捞黑玉枕。

    女孩马上就会露出侧脸,和谢老鱼齐平,让谢老鱼能看上最后一眼。

    但天不遂人愿。

    一股白雾忽然弥漫。

    仙门开启,迷雾将女孩包围,彻底阻隔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