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航路

63.你算什么东西【二合一】

    越野车行驶在狭长冰裂缝内,四五米的宽度刚够车走,探照车灯将冰层照得通透蔚蓝,但上方的硕大空间却昏暗漆黑。

    连续的曲折路况,让郑云没心思再想其他事情,必须专心抓着方向盘驾驶。

    车内开着暖黄内灯。

    空调热风吹出古怪味道。

    纪道在副驾念念叨叨思索回忆,两尊鬼将在后排规规矩矩坐着,黑色御寒服的兜帽遮挡上半张脸,嘴上挂着诡异笑容。

    郑云开得满头大汗,越野车的发动机声音回荡在死寂裂缝内,细碎冰渣在履带卷洞下上下翻飞,朝深处一路疾驰而去。

    不知道过去多久。

    郑云停车看了眼地图,这条路线和第一条不同,它直通祭仙洞左侧的碎冰湖,一口气就能抵达祭仙洞的正后方,从科考队的打出的冰层盗洞,就能进入祭仙洞。

    再抬头看向前方,他们已经走到了越野车能走的尽头,接下来就只能步行。

    这边的海拔很低,隐约能听到水声,根据胡锐华所言,他们只要沿着河畔走,穿过几个豁口就能抵达碎冰湖和营地。

    “准备吧。”

    郑云熄火下车环视四周。

    左前方有个狭小豁口,外面是个露天冰谷,手电光只能照出密集雪花,不知道厚重雪幕的黑暗深处,隐藏着什么危险。

    纪道等人也立刻下车,做了一些准备后,几人沿着豁口钻出,地上的脚印也被细碎雪绒覆盖,但勉勉强强还是能看出。

    几人压抑着呼吸。

    手电光柱不断扫向四周,但可视距离只有十几米,其余地方都是深邃昏暗。

    短短一截路走了很长时间,他们才沿着地上的脚印,钻入冰谷对向的另一个豁口,重新返回冰裂缝,继续沿脚印前行。

    连续穿过两个豁口,又经过一段岩壁下坡后,几人沿着碎冰河继续往前,水面已经涨到岸上,他们只能涉水前往走。

    碎冰湖就在前方。

    能直接看到岸上的营地。

    科考队选择的地方较高,这里又属于碎冰湖的蓄水区,营地倒是还保存完好。

    郑云走到湖边的凹地开了仙门,打算把凯德斯特给弄出来,却发现凯德斯特居然醒了,在天宫妖兽铁笼里呆坐着。

    “仙爷,他刚才就醒了,但他一直都不说话。”旁边的小道士连忙禀告。

    “仙爷,继续打晕还是问问?”

    纪道看到这一幕后立刻询问。

    “你现在是清醒状态吗?”郑云走到铁笼子旁边,皱眉看着凯德斯特开口。

    凯德斯特好像是清醒状态,他的眼睛有焦距,似乎是因为脱离了致幻气体才清醒,和胡锐华虎子他们的情况一样。

    “这就是门?”

    凯德斯特眼睛大睁,直勾勾盯着纪道和郑云从迷雾中走出,声音颤抖地询问。

    他这句话是中文,口音很重,但这句话足够流畅,很明显是用心去学习过,而目的应该是为了在东方古籍打洞找门。

    “屁话真多,是不是门关你屁事,你们把这里搞得乱七八糟,还有脸问东问西?”纪道看着他这张烂脸就来气。

    “你们为什么要独占这个门?你们知不知道门能带来多大的经济价值和科研价值?知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大的作用?”

    凯德斯特表情激动道。

    他找了一辈子门,从历史记载中的只言片语发现端倪,舍弃妻女在三十岁进入这里,被困二十年,现在五十二岁,终于找到了他心心念念一直在寻找的,门。

    很难评价他这个人,这一路走来足够曲折离奇,足够执着,说起来也挺凄惨。

    “经济价值?经济价值算个什么东西?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以你的所作所为,我海卫监仙司足能照规斩你!”

    纪道气得脸都有点发红。

    这些人把祭仙洞打的七零八碎,差点就把寒仙放了出去,如果寒仙进入圣诞群岛,不知道会害死多少无辜的普通人。

    而且他还差点把连通古城的门给找出来,一旦开了那种古战场的门,更是天大的祸事和灾难,这人还好意思在这叫?

    海卫护的是黎民苍生,守的是人间太平,做的是监察千海仙神,要的是镇压万域妖鬼!这种有损苍生安宁,有害人间太平的人,海卫即可斩之!而且必要斩之!

    不知者无罪在此刻不适用。

    不知者多了去了,要是人人都细细查验,那得浪费多少时间和精力,耽误多少事情?凡是闯祸有损社稷者,即斩无疑!

    “你们为了一己私欲独占门,把所有探索者,把我的全部队友都害死,你们是彻底的罪人!你们在死后会堕入地狱!”

    凯德斯特忽然改口用英语咒骂,他可能是觉得,这几个东方人不会英语。

    “你想知道你的队友为什么全死了吗?”郑云表情平静用英语反问。

    “为什么?”

    凯德斯特立刻追问。

    “因为你们是一群闻着宝藏味道就疯狂追逐的,愚昧又原始的淘金者,淘金史上的血腥记载就是你们这些人的归宿。

    你在咒骂埋怨的同时,为什么不问问淘金史上的遇难者,他们死的冤不冤?你是不是认为,作为高贵的爵士,你和那些烂在雨林泥土里的淘金者尸体不一样?”

    郑云语气平静地反问,紧接着又一字一句开口:“其实你和他们一样,在被原始欲望支配,踏入这个地方时,你们就应该承担死亡的风险,这是你们选的路。”

    “你认为我是愚昧的低级淘金者?”凯德斯特难以置信,直直盯着郑云反问。

    “不只是你,你们的大英博物馆的所有遇难者都是,不必埋怨东方,你们的死只因为你们的贪婪,只因为你的基因。”

    郑云精准将东方剥离出来。

    这根本不是东西对抗,也不涉及门的归属权,在这场淘金者和死亡的对抗中,海卫只是一个旁观者,事实也的确如此。

    把门比作黄金,把科考队比作淘金者,在自己进入祭仙洞前,他们早就死完了,死在了他们探险寻找黄金的路上。

    之所以非要澄清误区。

    是因为郑云不觉得这些人有资格做海卫的对手,他们只能打洞找点麻烦,而且盗洞还没打完,就在绝望和恐惧中死去,只能写写临终日记,或者拍个遗言视频。

    就这点水平。

    顶多是盗洞有点难收拾。

    根本不配称为海卫的对手。

    海卫的对手是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他们这些西方淘金者,连小鸡都算不上,根本没资格和海卫对抗,或者抢门。

    所以他们没必要往自己脸上贴金,自己死在半路,还得意洋洋说是东方杀的,东方和海卫不背这个锅,太跌份了。

    “因为我们的贪婪?我们的确贪婪,但你们东方独占门,就不是因为贪婪?”

    凯德斯特咬着牙看着郑云。

    “别急,我会让你知道真相,让你看看你自己有多么愚蠢,当然你可能不会承认自己的愚蠢,也没关系,你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可以慢慢认识和了解自己。”

    郑云表情淡然抬手一挥。

    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因为这种人不值得浪费口舌,等他成为阴兵后,他可以亲自去红雾古城,当个小卒感受下古战场。

    咔。

    鬼将一刀下去。

    凯德斯特再次晕倒在铁笼子内。

    “仙爷,这人太可恨了,身为阶下囚却趾高气扬问这问那,我们依照海卫规矩,应当把此人斩死。”纪道愤愤开口。

    “现在我们急缺人手,这些人可以用来探路做活,以后他就是你的手下了。”郑云面带笑容,拍了拍纪道的肩膀。

    “我能不能不要?”纪道面露嫌弃。

    “不能。”郑云轻轻摇头。

    他不斩凯德斯特是因为,还得用凯德斯特把他妻子的底细查清,那个女人同样知道这里有门,而且根据目前的线索,那个名叫嘉斯艾琳女人,很可能知道更多。

    纪道可以急,因为他是下属。

    自己却不能急,这秘境监仙司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前人照护,只有他们这些人马,自己犯了错,没人能给自己兜底。

    纪道天天叫自己仙爷,把监仙司主挂在嘴边,那自己就必须要压住情绪。

    自己从小就是孤儿,被养父收养时,就已经清楚自己能做什么和不能做什么,有什么委屈都尽量憋着,因为没指望。

    和此时此刻很相似。

    没指望,那就不能犯错了,委屈都不能有,因为根本没人搭理你委屈与否。

    不然自己和凯德斯特有什么区别,闯了祸被关在冰洞二十年,清醒过来就怨这怨那,从来不考虑自己是否真的错了。

    谁管你委屈不委屈,在这种大事面前,你大英博物馆又算个什么东西?

    “仙爷,那我回去翻翻古籍?”纪道用一个严厉眼神,瞅了凯德斯特一眼。

    凯德斯特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不会太好过,就算郑云不用他当探路排头兵,纪道也得让他狠狠的铲上几年仙鹤拉的屎。

    “去吧。”郑云点头。

    等纪道跑回天宫后,郑云则让鬼将扛着凯德斯特,返回碎冰湖附近查看。

    科考队营地后方有个很大的盗洞,而且这个盗洞的海拔,和祭仙洞左右的古船几乎持平,应该会直接通往祭仙洞。

    让阴兵用铁皮先把这个洞堵上,郑云才安心下来,走进科考队的营地环视。

    帐篷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但胡锐华宋婉他们的翻找痕迹依然清晰,郑云随意翻了翻,已经不剩多少有价值的资料。

    但他找到数本证件。

    这个科考队的主力,依然是英国人,身份不太好判断,回头让宋婉查查。

    小心走到碎冰湖边。

    在无数较为规则的冰块间,郑云看到两具漂浮在湖面上的尸体,穿着粉色和黄色的御寒服,被低温冻在一块大冰上。

    和二十年前差不多。

    他们最终可能会在融冰期和寒冰期的间歇,流出这个碎冰湖,被外界的人发现,但那时他们已经成了纯粹的冰珀。

    过了一段时间。

    纪道匆匆忙忙跑出仙门,双手背在背后,对郑云惊喜开口:“仙爷,我根据你的猜测去找,找到了一些疑似有关寒仙的线索,里面写了几种驱散方法,但那本古籍只记妖物,并未写出控御之法。”

    “什么驱散方法?”郑云立刻追问。

    “不知道对不对,但古籍上确实是这样写的,说只要涂抹几种上等的香砂,就能驱散寒仙追逐。”纪道卖了个官司。

    “天宫有吗?”郑云皱眉道。

    “有,仙爷,我可能御不了那些上等妖物,但妖物的香砂却绝对不缺,天上地下但凡是妖物就能捡来,就是这几种。”

    纪道忽然伸手拿出两个布袋。

    布袋里是干干巴巴的细碎颗粒,其中一袋是黑漆漆的芝麻粒,另一袋则是干干巴巴的黄沙土,瞅着就有几分古怪。

    郑云知道香砂是什么,这是一种中药材,但同时也是妖兽粪便的雅称。

    纪道卖官司就是因为这事情有些不雅,他们要把妖物拉的粪便涂在身上。

    “你之前常常捡拾香砂?”郑云接过那两袋东西,直接抓出一把融水涂抹。

    “倒也不常去。”纪道呵呵一笑,也掏出一把东西,往自己衣服上摸来摸去。

    他们都带着吸氧面罩,也分不清臭与不臭,但香砂应该是香的,臭不到哪去。

    只是郑云有些惊奇。

    海卫镇妖司对妖物的研究很深,甚至很可能深入到了普通人无法理解的程度,这些稀奇古怪的克制法让人叹为观止。

    操作一番后。

    郑云还是做足准备,保鲜膜大扣箱样样俱全,而后才收了黑玉枕再次出发。

    几人径直进入豁口。

    沿着幽深冰道不断前行。

    没多久他们就发现盗洞,而且盗洞里存在连环古船,他们能清晰看到地上的脚印,一定是是科考队的专业冰靴留下。

    郑云更加谨慎。

    剩余的寒仙就在某个地方,数量可能比此前的寒仙还多,而且位置不确定。

    沿着古船走廊缓慢深入,古船内部到处都是被烧焦的灰烬,视野内的一切都一片焦黑,像是古代阁楼的火灾现场。

    走着走着。

    几人走出第一条古船,进入连环间的缝隙内,几条铁索将两条古船首尾相连,但中间还是有些缝隙,脚下全是冰层。

    而郑云忽然发现。

    在冰层角落有个小坑,坑里聚着一些冰水,这些水正在咕噜咕噜翻腾,像是下方有气体在往出渗透,又被水给堵上。

    郑云稍稍一愣。

    这个情况不太对劲。

    几章会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