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们位于地下深处一百六十多米，四面八方全是沼泽淤泥，哪怕墙上只有一个细微小洞，也会喷涌巨量淤泥。

    但眼前这个断口。

    却没有任何淤泥溢出。

    这很明显是不正常的，哪怕是在绮离诡梦中，他们依然能很清晰的看到淤泥在梦中的幻化，可现在的断口却空无一物。

    但他们也不知道这是绮离诡梦的阴谋诡计，还是在现实之中有某些东西，阻止了淤泥的流动，亦或者断口通往某地。

    “仙爷，我摸索着过去看看？”

    纪道举目远望，走在队伍最前方的阴兵，距离断口还有一百多米，手中的灯笼根本无法提供足量的照明把地坑照亮。

    “扔灯笼看吧。”

    郑云下令让阴兵动手。

    十几盏灯笼被扔向深处，火光在昏暗的通道内划出弧度，仿佛一条条油火箭射向虚空，有先有后的落在那断口附近。

    结果却让人意外。

    十几盏灯笼中，只有四五盏飞向断口周边的灯笼，稳稳落在了漆黑地砖上。

    而其他所有被直接扔向断口本身的灯笼，却无一例外的坠入了漆黑虚空，仿佛被坑洞直接吞噬般，瞬间消失在眼前。

    而那四五盏幸存的灯笼，虽然落在断口附近，但周围缭绕着缕缕黑雾，约束着光线扩散，只能投出一米直径的光圈。

    这样微弱的照明，根本无法穿透断口中的黑暗，只是能把周围环境映出。

    “好像真是个断桥？”

    纪道盯着远处仔细观察。

    其中一盏灯笼运气最好，刚巧坠落在断口的最边缘处，再往前两寸就会掉入黑暗，而它投出的光圈也将断面照了出来。

    和断桥非常相似。

    能看到断裂的地砖。

    有一件事能直接确定，断口下方是空的，绝对没有任何淤泥存在，而且深度不少于一米，地砖层层叠叠被照出数层。

    “居然是空的，去。”

    郑云皱眉点头抬手下令，除非这条通道下方还有其他人造空间，否则不可能没有淤泥涌出，但还有另外一种情况。

    当初在南泽古城底部时，他们曾观察到一种很古怪的现象，淤泥不是均匀的，而是在城底存在大小范围不一的空泡。

    “难道也是被炸药炸塌的？”

    纪道往前走了两步踮起脚道。

    郑云并未回答，他派出大量阴兵走向断口旁边，提着灯笼用肉身指明前路。

    哗哗。

    漆黑中幻化出邪物。

    但刚刚从阴影中钻出，众多阴兵便放下灯笼，取出种种神鬼手段，对邪物迎头扔去，当场把邪物清杀到再次幻化。

    “我们也慢慢往前。”

    郑云调动大部队往前走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接近，他们所能看到的细节也更多，前面的断口确实和断桥相同，墙壁上还残存着一些刀剑划痕。

    在距离断口不足百米时。

    众多阴兵手中的火把已经完全把断口照亮，通道表面塌陷出一个大坑，而坑洞内什么都没有，只有纯粹的漆黑深邃。

    之前扔下去的灯笼也不见踪影。

    “应该只是一个年久失修导致的坑洞，灯笼落下去就消失，说明下方还是存在淤泥，是淤泥把灯笼吞入了深处。”

    郑云迅速得出结论。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终于再次下令让众多阴兵，把手中的灯笼扔向坑洞。

    十几盏灯笼全都在掉入深坑后大概一两米后落地，然后又缓慢地原地消失。

    这一幕和猜测结果相符。

    只有淤泥能制造这种诡异现象。

    而通过这个试验也可以看出，这个断口的深度最多一米，下面就是淤泥。

    “仙爷，这下有点危险了，这地方的视线死角这么多，谁知道哪个犄角旮旯还有这种破洞，不小心掉下去就完了。”

    纪道松了口气道。

    他倒不是担心他自己和仙爷，因为他们走在队伍的最中央，是视线最好的位置，前后二百米全都被灯笼照得通透。

    但探路阴兵却没有这种待遇，他们随时都有可能一脚踩空掉入淤泥，到时就连救都没法救，因为连人在哪都找不见。

    “到边缘看看。”

    郑云更加小心谨慎调令阴兵，众人继续前进一口气走到断口边缘调查痕迹。

    但还没看几眼。

    场中异变突生。

    一股声音微弱但非常明显的游动声，从他们脚边的地坑深处传出，紧接着，淤泥表面忽然有一些活物正在涌动的迹象。

    犹如气泡上浮。

    在几十盏灯笼光芒的交汇中，刚才还保持平静的淤泥，突然犹如热锅炸泥鳅般变得纷乱复杂，好像有东西要钻出来了。

    “这是什么东西？”

    纪道眼尖，在纷飞四溅的淤泥中，看到了一些活物的躯干，但那东西蒙着一层厚厚的淤泥，只能看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是邪物还是现实？”

    郑云稍稍后退即刻询问。

    “暂时分不清，但应该是沼泽生物吧，它明显不是人。”纪道摇摇头。

    二人都不再说话，后退到众多阴兵身后，隔着人墙仔细观察断口内的变化。

    但等了很长时间，淤泥中都没有什么东西真的钻出表面，只是那乱七八糟的活动迹象愈演愈烈，淤泥表面不断蠕动。

    “似乎在很深的地方。”纪道侧着耳朵仔细倾听，片刻后得出一个诡异结论。

    就在淤泥下方活动的这个东西，距离他们应该有很远的距离，他们所看到的蠕动迹象，是对方在深处钻行所制造的。

    “你觉得它有多大？”

    郑云感觉有些古怪，这种生物单单是在深处钻行，都能在遥远距离的空间跨度上，在淤泥表面制造出这种行动痕迹。

    那这东西体积应该不小。

    同时它的力量也非同寻常。

    能在淤泥深处二百多米的位置自由行动，需要克服淤泥本身带来的压力，这玩意儿行动的动静这么大，恐怕非常危险。

    “不知道，但我感觉他应该是现实中存在的东西，仙爷，绮离诡梦的幻化范围有这么远吗？”纪道盯着淤泥表面询问。

    关于绮离诡梦的幻化范围，仙爷是最有发言权的，他一直调令阴兵和邪物对战，应该对这个范围有一个大概认识。

    “应该是百米左右。”

    郑云点点头给出回答，绮离诡梦内的尺度都不可能取整，此前他做出的种种判断都是大概，是他自己给数字进行取整。

    他只能估计出一个范围，绮离诡梦的幻化范围是九十五米到一百零五左右。

    

    “那它就是真的，它距离我们不止百米。”纪道迅速倾听并得出结论。

    “……”

    郑云稍稍思索。

    现代人类对沼泽生态中的生物群系认知不足，南泽古城附近存在着大量未知生物，单是沼泽表面就有数不清的新发现。

    张教授他们的研究就停留表面沼泽表面，范围是沼泽雨林到沼泽下方二三十米左右，更深区域的生物则一无所知。

    而这里已经深得吓人。

    根本没人知道这里存在什么。

    或许南泽古城的古人知道，但他们已经全都死亡，古城也已经被淤泥淹没。

    “仙爷，有没有可能，这东西就是南泽古城的敌人？虎沼营深入此地就是来杀它的？”纪道又提出另外一个想法。

    此地是在地下深处。

    那么发生在这里的战事，也一定和深度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因为这里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要将战场深入淤泥深处？

    地宫和通道挖得这么深。

    是不是因为敌人就活跃在地下深处？虎沼营不抵达深处就无法和对方作战？

    “有一定可能性，但不高。”

    郑云对这一说法心存质疑。

    确实有一定道理，因为绮离诡梦是可以在地面施展的，而南泽古人却偏偏将绮离诡梦安置在地下，一定存在一些理由。

    直到他们走到此地，也依然没有脱离绮离诡梦的影响，说明布置绮离诡梦的人，就希望绮离诡梦可以覆盖地下。

    也和此前的猜测相符。

    南泽古城被兵临城下，不得不全城出军绝地反击，而这个兵临城下不是在地表，而是在地下深处，在古城的下方。

    但郑云却不认为，沼泽深处存在某种敌人，能逼得南泽古城与其进行决战，尤其还使用了绮离诡梦这种仙术手段。

    绮离诡梦对低级生物的效果一般，扔一条鱼进来，哪怕鱼梦到了天敌，也最多是害怕逃跑，不可能活活被天敌吓死。

    倒是有可能累死饿死。

    在绮离诡梦里逃跑十天半个月，没时间进食补充能量，鱼确实会被饿死。

    但此地不是这种情况。

    南泽古城要是想杀鱼或杀沼泽生物，撒毒反而比绮离诡梦更有效率，当场就能毒死，没必要等十天半月让对方饿死。

    另外还有虎沼营。

    南泽派出虎沼营以身入梦上场杀敌，怎么可能是为了杀鱼？杀鱼需要用仙术？

    他们的敌人不可能是低级生物。

    张教授此前说过，沼泽生态不适合哺乳动物生存，淤泥深处几乎没有哺乳动物繁殖后代的条件，同时沼泽深处的环境也难以让生物进化出功能性较高的大脑。

    同时相比沼泽表面极其丰富的食物存量，淤泥深处的食物非常稀缺，强大的生物会在进化时，抢占沼泽表面的生态圈。

    留在淤泥深处的生物，基本是在自然选择中被淘汰，落入下位圈的弱势生物，而这种生物基本很少会是高级生物。

    也就是说，淤泥深处几乎不可能进化出一种强大到足以威胁人类的生物，更不可能进化出一种连大明都打不过的生物。

    如果真有。

    那就代表张教授的说法是错的，也代表现代科学对于沼泽生态的认识不足。

    “那南泽古城的敌人究竟是什么？”纪道听郑云否决猜测又疑惑询问道。

    他们一路探索到现在，都不知道虎沼营的敌人是什么东西，既然不是沼泽生物，那还能是什么？是人还是妖鬼？

    “继续往前看看吧，恐怕这个问题，只有我们看到古战场后才能知道。”

    郑云轻声叹气没有多说。

    西方考古队认为神鬼遗址深处存在活着的古人，所以诡梦才能幻化出古战场。

    但他们从开始到此刻，只在一开始的甬道墙壁上看到过古战场，然后就再也没有别的发现，即便他们已经深入此地。

    这事真是奇了怪了。

    西方探险队应该没有进入这么深的区域，但他们却能看到古战场，而自己等人走了这么远，却看不到古战场的影子。

    要是他们也能遇到古战场，这些问题就能迎刃而解，可以亲眼看看敌人是谁。

    这个敌人逼得虎沼营全数赴死，这种程度完全可以在幸存者心中留下阴影。

    只要当初的南泽古城有一个人活到此刻，就一定会梦到当时的场景，在绮离诡梦中不断轮回，时刻重复当年的惨烈。

    虽然骇人听闻。

    但这是他们此刻唯一能获取真相的途径，郑云也期盼自己能遇到古战场。

    “仙爷，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活人已经被我们的梦给吓死了？”纪道忽然语出惊人，语气一惊一乍地提出猜测。

    “……”

    郑云沉默。

    这个可能确实存在，纪道的梦太过离谱，动辄就是仙术出手，一般人扛不住。

    如果他们早在最开始，就已经和这个活人接触过，双方的梦产生过交融，那对方就会看到他们的梦，并被邪物袭击。

    古人不会质疑纪道。

    因为纪道的梦就是古代志怪。

    而那种程度的惊吓，很可能会成为压断房梁的最后一片雪，把这位好不容易熬到今天的古人，用大明的神鬼邪物送走。

    但这也太离谱了。

    郑云不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

    哗啦。

    二人交谈时。

    断口表面突然起伏。

    一条披着厚重淤泥的触手猛然探出淤泥，瞬间席卷两个阴兵，用让人难以反应的速度，把两个阴兵卷回淤泥深处。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

    郑云只用余光看到，触手表面的淤泥被周围的灯笼照得黝黑发亮，甚至在昏暗光影中拖出残影，瞬间就完成了袭击。

    全程没有丝毫声音。

    同时没有任何征兆。

    “仙爷，又一条触手！”纪道没有太当回事，因为这条触手和刚才那条完全相同，只是体积稍微变得小了一些。

    刚才那条触手可以用黄匣仙蛊解决，此刻这条也可以，他们不缺黄匣仙蛊。

    “不，这是真的，快隐蔽。”

    郑云立刻发现问题，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对那两个阴兵的控制，说明它们已经死亡，这条触手绝不是凭空幻化出的邪物。

    触手的模样是绮离诡梦幻化。

    它的真身很可能是一种沼泽生物，在淤泥间活动没有任何声音，同时还能通过声音锁定食物，悄无声息一招制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