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航路

17.养父遗物和仙门疑问

    死水河中,冲锋艇静静漂浮水面,左右的热带雨林静谧无声,唯有昆虫鸣叫与轻微水花声,时断时续从树林深处传出。

    郑云纪道盯着屏幕。

    在意识到铜灯内可能藏有东西后,郑云立刻做出决断,让阴兵捡起铜灯查看。

    阴兵照做。

    其中一个阴兵将地上铜灯捡起,另一个阴兵凑上前去,用手中的摄像机对准铜灯,保证郑云纪道能看清铜灯的细节。

    哗。

    在阴兵伸手抓住铜灯的同时,一股微弱的‘灰尘"从铜灯表面震荡开来,以铜灯为中心,朝四面八方缓缓扩散蔓延。

    “继续。”

    郑云狠心下令。

    这灰尘很可能是某种致命手段,可能会让阴兵瞬间折损此地,但此刻已经无法收手,哪怕损失阴兵也必须看个究竟。

    当啷。

    阴兵抬起铜灯观察。

    在屏幕画面中清晰呈现,铜灯的底座内确实是中空的,随着阴兵移动台灯,缕缕灰尘从内部散出,漂浮到阴兵身上。

    探照灯对准底座。

    内部情况终于呈现。

    只见铜灯的内壁上,附着着一层透明的粘液,将整个内部空间填满,深处似乎藏着某种活物,就蜷缩在粘液的底层。

    “仙爷,你先看看这边,你瞧那是什么,我看着怎么像是塑料箱子呢?”

    纪道在此刻插话,铜灯情况已经十分诡异,但他却发现了更加匪夷所思的事,不得不打断郑云,让他先看看自己这边。

    郑云分神看去。

    纪道指着另一块屏幕,这块屏幕的视角属于第一个阴兵,就是被郑云下令抬起摄像机,看看头顶有什么东西的阴兵。

    没人下令让它松手。

    所以这个摄像机一直对准穹顶,照着那些将天花板吊挂得满满当当的杂物。

    纪道指着屏幕角落。

    那边有一群明显不是古物的东西,同样被绳子吊在半空,但不论是材质还是制式,都明显不是古代海卫的遗留古物。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塑料箱子",虽然距离远看不清,但那种透明质感以及规规整整的四方棱角,明显是个塑料制品。

    “放大看看。”

    郑云也察觉不对,在平板上点击两下,摄像机对准角落将画面放大。

    当画面清晰后。

    二人终于看清。

    那还真是个塑料箱子,而且就是那种透明的旅行塑料扣相,通常用来存放衣服和食物,盖子上有胶条可以隔绝潮气……

    不仅有塑料箱子。

    旁边居然还有大水壶、油桶、玻璃罐,全都是现代社会的产物,而且年代非常新,仿佛就在前几天才刚刚遗落此地。

    “仙爷,有人来过!”

    纪道当即做出判断,这些东西的款式非常新潮,比如那个大水壶,江河典当行就有个一模一样的,年代恐怕不超五年。

    “……”

    郑云却深深沉默。

    此刻他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手足无措感,整个大脑都短暂空白了一瞬间。

    因为他认识那些东西。

    就连纪道都能认出,那个大水壶是江河典当行的同款,郑云又如何能认不出。

    而且那不仅是同款。

    它们就是江河典当行的东西!

    那个大水壶郑云甚至还用过,他在典当行看店时,用水壶倒过很长时间的水。

    仔细回忆,水壶是养父几年前从街坊手里收来,说是军工厂出来的,钛合金锻造,质量好得不得了,三百六收了四个。

    是不是钛合金没人知道,但水壶的质量确实极好,被车压都完全不变形。

    后来其中一个水壶的握把莫名其妙断过,被养父用黑色胶带缠了几圈,继续用了一段时间后,就不见踪影又换了一个。

    此刻屏幕画面里的水壶,在握把处也有位置完全相同的黑色黏着物,这绝无可能是巧合,它就是失踪的那个大水壶!

    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悬挂在灯塔深处的这些现代东西,是养父带来的,然后被永远遗留在此地。

    这是郑云迄今为止,第一次在神鬼险地发现养父留下的痕迹,看到养父的足迹和背影,看到江河典当行里的老物件。

    这种感觉难以言说。

    那些塑料箱子和水壶,诡异悬挂在天花板上,就仿佛刚刚才被养父遗弃……

    自从当初误入行当到今天,已经过去一段不短的日子,自己和纪道谨小慎微摸索前行,这一路坎坷艰难都无人能说。

    无人管也无人问。

    他们收回了很多神鬼物品,封锁控制了很多神鬼险地,但直到今天,郑云也不知道自己的表现究竟是否让养父满意。

    拉缅因镇的鬼玺收回。

    千仙道场的歹人已死。

    极寒冰川的寒仙重封。

    还有深海浮城和南泽古城。

    他们尽可能将遇到的神鬼险地进行控制,直到现在还暂时没有出现纰漏。

    养父二十年前在极寒冰川留下的隐患,也被自己彻底掐灭,当初西方考古队的后代和幸存者,都成了西厂成员。

    从最初到现在,仙门从未被发现,一切神鬼手段都没有落到西方人手中,天宫不断发展,监仙司里的人也越来越多。

    不论是养父留下的任务,还是上一代监仙司没擦干净的尾巴,自己都竭尽全力去处理,已经把能做的遇到的都做了。

    养父应该会满意吧。

    大明早已灭亡,监仙司已经衰败,往日称霸一时威慑四海的海卫消失无踪。

    他和纪道两个人,在这个一切都即将烟消云散的时刻,突然稀里糊涂地接过重任,或许压根就没人期待他们能有多好。

    没人指望他们什么。

    要求自然也就会变低。

    监仙司历任前辈在天之灵,看到他们两个小辈在神鬼险地东奔西跑,不论表现好坏是否犯错,应该都只会抚须轻笑吧。

    “仙爷,怎么了?”

    纪道见郑云一言不发便侧头看去,却见郑云脸上挂着前所未见的表情,当即就被吓了一跳,于是连忙出声询问。

    “这水壶是我父亲留下的。”

    郑云轻叹一声收回思绪,此刻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们这条路还没走完,现在就思考他和纪道的功过显得为时尚早。

    “啊?”

    纪道稍稍一愣,但下一刻就脸色忽然变化,露出笑容开口道:“那我们还怕什么,灯塔深处的邪祟定然已经被清空!”

    “……”

    郑云撇了纪道一眼。

    他能理解纪道的想法,在纪道眼里,自己的养父就是上代监仙司主,上代监仙司主来过的地方,怎么可能还有危险?

    监仙司主一出,方圆百里内的妖魔邪祟全部退散,稍慢一丝就会被斩杀成灰。

    多少沾点不讲理。

    主打一个盲目信任。

    

    但其实情况换过来也是一样。

    如果纪道说他师父进入过此地,那郑云其实也会产生这种想法,天宫道长去过的地方,怎么可能会留有歹物作祟?

    但实际情况却不好说。

    眼前这场景明显不正常。

    养父带来的东西,为什么会丢弃在此地,又被以这种方式吊挂在天花板上?

    难道是出事了?

    郑云也不相信养父会折损此地,因为事实证明,养父确实没有在这里出事。

    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况。

    养父在一个寻常的下午说要出去溜达一圈,让自己在典当行看店,看了最多一天半,养父就溜达着从后门回到典当行。

    没有受伤。

    也没有断胳膊腿。

    虽然后来养父重病死亡,但最起码当时没有显现端倪,也不确定和此地有关。

    养父很可能真的是来这边溜达了一圈,丢了点生活用品后就又回去了。

    其实纵观前几次,养父去极寒冰川和千仙道场,也真的很像是‘溜达",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却没有做出什么事情。

    在千仙道场,养父并没有将所有海妖出手灭杀,没有将孕妖塔铲除,也没有将千仙道场一把火烧了,他什么都没做。

    极寒冰川也一样。

    养父只是去转悠了一圈。

    难道是因为有心无力?养父当时已经重病,没有能力将这些事情全部处理?

    可能性极低。

    以监仙司的底蕴,和养父正统监仙司传人的身份,他想捣毁千仙道场真的易如反掌,别说重病,哪怕濒死也能做到。

    只要养父还剩一口气,就能轻易将千仙道场屠戮殆尽,一个活人都留不下。

    这是寒仙带来的自信。

    郑云不知道监仙司究竟有多少仙术,但任何一种仙术,对付千仙道场都是平趟,张二狗那些人根本对抗不了仙术。

    如果顺序调换,自己先获得寒仙后去千仙道场,吹口气就能把道场上下清空。

    所以养父绝不是有心无力。

    那有没有可能是,养父已经预料到死期,于是在死亡前到处走走,最后看看那些大明留下的遗址,看看这繁华人间?

    可能性比较高。

    作为监仙司最后一任正统传人,养父也要贯彻监仙一词,监四海仙神,查八方妖鬼,巡视航路本就是监仙司分内之事。

    这是监仙司职责。

    养父在死前最后监察一次四海八方,沿途发现了一些隐患,于是记在线路图上,留给自己也当做是一道道考题。

    所以养父就是只溜达。

    不论是之前还是眼前的南泽灯塔,养父终究还是有些传承之心,将它们夹在自己的‘高等数学"里,想让自己来看看。

    而且养父留下的这些线路图,其实难度都不算高,虽然有惊,但险不算重。

    虽然自己当时曾抱怨,养父把儿子往死里送,次次都差点噶在神鬼险地。

    但在养父那代人的视角里,极寒山脉和千仙道场,还真的算不上什么难题。

    眼前这个或许也是。

    养父来转了一圈啥都没干,给自己留了一道考题,但关键却是,养父眼里的简单,在自己和纪道面前却未必简单。

    还是得小心谨慎。

    千万不能折损在此地。

    另外还有一个非常细节的问题,那就是养父他是怎么来到南泽古城的?

    他只是出去溜达一天半,怎么能快速抵达南泽古城?而且还能扎个来回?

    只可能是靠仙门。

    之前的千仙道场,在线路图里至少还有一张船票,证明养父是坐船过去的,而整个潜舟海峡孕妖塔附近没有仙门存在。

    后来的极寒冰川,深处就坐落着一个仙门,养父短时间转了一圈,有一定可能是从红雾仙门过去,没有其他解释。

    但南泽灯塔的情况不同。

    南泽古城深处确实有个仙门,但那个仙门是完全的死路,整个无海仙洲没有第二个出路,只能先来南泽再进入无海。

    那养父是怎么做到的。

    一天半就能往返南泽灯塔。

    这点时间都不够坐船的,哪怕养父用仙门抵达临近的E-08和E-06,也必须跨域一片迷雾海,时间上未必来得及。

    难道南泽古城附近有第二个仙门?甚至这个仙门,就在南泽灯塔的里面?

    “仙爷,阴兵到现在也没死,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我感觉问题应该不大。”

    纪道看向屏幕道。

    阴兵摆弄铜灯已经有段时间,但此刻依然活蹦乱跳的,看不出死意显现。

    这个场景固然有些诡异,但最前面到现在还未曾显露杀机,很可能只是一个样子货,或者某些机缘巧合凑巧弄成这样。

    “继续看看吧。”

    郑云让阴兵散开查看。

    他们此刻的调查方向,就是养父在此地究竟做过什么,可以从那些现代物品的种类和痕迹入手,找找看有没有线索。

    阴兵游向上方。

    朝那堆现代物品游去。

    首先就是那个塑料箱子,阴兵游到塑料箱子下方,摄像机对着箱子仔细拍摄。

    箱子也是同样情况,里面没有任何物品,只有大量的诡异粘液,深处藏着一个黑色的东西,被重重粘液封锁在底层。

    粘液原本无色,但在水中沾粘了大量杂质,导致他们无法穿透粘液看到深处。

    但塑料箱子也是透明,摄像机可以绕开箱子入口,对准箱子的尾部,隔着透明的塑料,直接看到最深处的黑色物品。

    郑云让阴兵照做。

    却见那黑色的东西,似乎是某种生物的卵,在被强光照射后还在微微蠕动。

    “卵?”

    郑云仔细思索。

    灯塔深处出现卵倒也正常,毕竟这里是沼泽生物的天下,灯塔窗口破碎,有生物钻进来产卵,也并非什么离谱事情。

    再看向其他东西。

    结论也是几乎相同。

    这些现代容器都是空的,仔细观察悬挂它们的绳子,发现绳子也不是绳子,而是由粘液组成的,沾粘在房顶和物品上。

    似乎一切都能解释了。

    眼前这一幕是某种沼泽生物制造,这种沼泽生物因为产卵需求,找了古人和现代人的容器,悬吊半空当做自己的家。

    关键问题只剩一个。

    这种沼泽生物是不是一种神鬼生物?为什么阴兵都已经进入它的老巢,摆弄它们的卵,而它们直到现在都未曾出现?

    “在各处找找。”

    郑云再次下令。

    阴兵在厅堂各处走动,主动前往犄角旮旯,试图找到藏在暗处的某种生物。

    在阴兵的主动勾引下,屏幕画面中终于显露端倪,头顶的天花板上有些异动。

    有生物在快速游窜。

    大量物品被吊挂在房顶,探照灯照过去后会被遮挡,制造大量影子和视野盲区,而他们要找的东西就在盲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