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楼中

    应门的主事带着李铭以及他随行的张财，穿过穿过大门，走过宽敞的一楼长廊，通过了别出心裁，地上铺着厚厚的红地毯的玄廊来到了二楼主厅的八角突出露台的雅座。

    这主厅内装饰华丽，墙上挂着精美的字画，一些露台上饮茶的楚国贵族见到李铭时，微微颔首微笑，表达自己温文有礼的贵族君子之风。

    “长安君稍坐，小人这就亲自去给您备茶。”

    管事请长安君坐在一个绝好的位置上，刚好能清晰的看清楚下方两人辩论的场景。

    老者挥舞着手臂，长袖一扬，激情澎湃地说道：“兼爱非攻，乃是我墨家的至高理念，我们更应该让七国君主关爱所有人，不分贵贱、亲疏，这样的天下才能真正实现和平！”

    “哼哼，先生虚妄之言罢了~”少年则微微冷笑，回应道：“兼爱非攻，人人平等，不分贵贱，像是先生这样的大才为何不与农夫一般亲自下地耕种，反而辗转列国徒以口舌之辩，聚金敛财，而不践其行？”

    “这...”老者一时语塞，被这少年驳斥的哑口无言。

    “彩~”

    众人为这少年的言辞犀利而鼓掌喝彩，甚至还有二楼露台上的贵族唤过身后伺候的小厮，把一些财货放在了红盘之上，打赏这把墨家名士辨倒的少年。

    这少年意气风发，看墨家老者脸色衰败的颓废样子，继续乘胜追击，振振有词的说出自己的观点。

    “我儒家先贤，早已有言，只有克己复礼，方为天下和平之道。当上下有别，长幼有序，贵贱各安，克己复礼，天下人人各安其份，自然会天下和平。”

    这处于八角楼中间的舞台，似乎有特殊的建筑构造，下方两人辩论的声音，能清晰的传遍一楼和二楼观看的露台。

    在管事亲自去给李铭准备茶水的时候，他就坐在二楼露台最好的位置，看着下方舞台上的这少年洋洋得意，出尽了风头。

    “儒家啊~不管怎么变，都还是这样喜欢迎合君王。”李铭轻轻叩着桌子，似有感叹的样子。

    “君上似乎不喜欢儒家的克己复礼，各安其份。”

    张财倒是个好捧哏，见李铭对此有兴趣，便开口接话。

    此时，华姬腰间配着一柄宋国精制的华丽长剑，身后跟着四个随身丫鬟，已经站在了李铭露台的珠帘之侧。

    听到李铭似乎不喜儒家，华姬顿时对没见过面的李铭，凭空多了三分好感。

    无他，宋国近鲁地，民风多少都被儒家影响，虽然没有齐国那么严重，但儒家推崇的“定贵贱，明尊卑”的周礼，女子是被定为卑贱的一方，主内不主外，自小被家中众人宠爱，喜欢飞鹰走马的华姬，当然对此当然很反感。

    当然了，儒家、墨家为当世两大显学，信者众多，辩才自是不少。

    现在李铭反感儒家，要是能说出个中缘由，她倒是愿意洗耳恭听。

    李铭见张财愿意听，倒是可以给他讲讲。

    “儒家提倡德治，高估了人性，特别是他们自己的德行，用他们治国，最后...哼...”，李铭冷哼一声。

    来自后世的他，自然是见识过儒家提倡君子德治的大明王朝是怎么个样子。

    “那么公子是想用墨家的想法治国？”

    “也不是，墨家提倡兼爱非攻，但他们也低估了人性，伊水骠蛮众多，墨家能让他们和咱们兼爱非攻吗？”

    张财心中咯噔了一下，李铭莫不是法家信徒。

    这时候的法家就是冷酷无情的代表，多为推动天下各国改革者，每每有支持法家的君主上位，不仅他们国家内部不得安宁。

    再过几年，其他国家也别想安宁，甚至法家的改革者最后的结局也是以身殉法，不得善终。

    “莫非君上，想用法...”

    不过，张财的话却没有问出口来，就被人打断了。

    因为华姬直接闯了进来，两个丫鬟贴心的帮她拨开正厅面前的珠帘，走到露台前来，对着李铭挥手。

    “说得好！儒家的人就是没德行，有脸说别人，没脸说自己。儒家孔子，野合而生，尚能被儒家自诩为圣人，简直不要脸。”

    李铭听得一阵大大咧咧的女子声音，差点被吓得跳起来。

    原来华姬遇到了来送茶水喝点心的管事，便与他一道走了进来。

    对于突如其来的女子，李铭倒是不是被她突然出声吓到了。

    而是李铭自己评价儒家还委婉一些，把声音压下来，这女子直接开口大嚷，孔子野合而生。

    你这不是指人儒家的脸，骂人家爹娘吗？

    “嘘！能不能小声点。”李铭伸出食指堵在自己嘴前，对着突然的女子比出噤声的手势，还心虚的往露台左右看了看。

    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这边露台的情况，这才松了一口气。

    儒学为当世两大显学，搞不好就被信奉儒学的贵族恰好听到儒家圣人被侮辱，人家带着一群门客，直接群起而攻之了。

    李铭身边就一个妙手空空的张财，到时候双拳难敌四手，犯不着讨打啊！

    “哎呀！这可是云梦楼，你怕什么嘛！”

    这大大咧咧的少女拍了拍李铭的肩膀，一副我来抗事的样子。

    张财看出了这女子身上的白纱长裙的材料，乃是天下最顶级的越纱，袖口纹饰虽然粗看之下朴素，但细看乃是双层云纹，极为考验绣功。

    “嗯！你真是那个一鸣惊人的李铭？也没有面无表情的苦瓜样子嘛！也不是天生一副傻瓜样子嘛！长得还很好看啊！”

    不一会儿，这突如其来白纱长裙少女，嘴角带着微笑，绕着李铭，目光上下游移，肆无忌惮的打量。

    这女子身上虽然没有过多的装饰，白纱长裙的腰部收紧，突显出了她少女的曲线之美，而裙摆则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如同一朵盛开的百合花，透露出一种从容高贵的气质。

    “楚国长安君李铭，见过这位贵女。”

    李铭自然知道这女子的不凡，心中则是在猜测着她的身份，是楚国哪家贵族的女公子或者干脆就是那位贵族受宠的夫人。

    此时的社会对待女子风气，可不像是后世朱熹理学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充满了压迫感。

    在战国时期医疗条件不允许，女子生孩子便是一个鬼门关，女子生了孩子再婚，可比现代容易多了。

    所以战国有贵族女子出门游玩，也是常见之事。

    华姬据手齐眉，大袖挡在身前，一双大眼看着李铭，侧着脸微笑，给他施了个不规范的见礼。

    “宋国公子华，见过楚国长安君！”